尋常人即便易感期時，信息素也不會張揚舞爪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門窗還是能擋一擋的。
    嗯，尋常人……
    祁漾路走了大半，都快到宿舍區了，午夜亂七八糟的風從車窗外往裏一吹，他立刻讓小葛掉了頭，回研究所那間工作室睡覺。
    研究所離宿舍區要遠一些，數道門一擋，所有味道都被隔絕在外。
    伏特加，烈酒。
    晚香玉，聞多了呼吸困難。
    還是離遠點吧。
    祁漾卷著被子在沙發上睡覺時，賀南風在打掃臨時房間。
    賀南風有些遺憾，隨著房間恢複幹淨，殘存的那些薄荷味也逐漸消失，但莫名的，唇齒間似乎總有一點清涼微甜的口感。
    等把自己也拾掇幹淨時，房間裏的薄荷味已經幾乎無法察覺，時間也到了淩晨兩點多，盯著監控的士兵看到他在平板上塗塗抹抹起來。
    他們以為他又要要些什麽，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他亮平板。
    那個角度，監控扭斷脖子也看不到屏幕，想著博士說過不用管他拿平板做什麽，他們也就沒非要去看個明白。
    平板不能聯網，賀南風想下載什麽都得征得沈湛同意，大多時候沈湛都像是個專製獨裁的暴君，滿足程度隨機。
    偶爾拿回來時會多出來一些他沒說要的東西，比如有一次就是一個羽毛圖案的軟件——後來點進去過幾次，是個畫畫的軟件。
    附帶三本書，全是教畫畫基礎的，堪稱無聲嘲笑。
    賀南風小時候身體不大好，隔三差五地進醫院，住院時跟病友學了畫畫，之後便拿這來打發無聊的時間，不過都是用的彩鉛蠟筆水粉。
    但自從進了海島實驗室，他就再沒碰過這些，直到到了這裏。
    拿起蠟筆時依稀找回了些熟悉感，但當時那種樂觀快樂卻無處尋覓，他的世界也已經徹底黯淡無色。
    賀南風摸索了下羽毛軟件的功能，一幀幀地回憶那個咬著手術刀的、居高臨下的沈湛。
    他在腦海裏建構起第三視角，一點點豐富起所有細節，記起他溫熱的指尖，抵在自己腿根的鞋尖，頂住他胸口的膝蓋。
    記起他抬手劃過刀鋒時那無波無瀾的眼神。
    一不留神，心如擂鼓。
    前所未有的響亮激烈。
    他幾乎在回憶裏口幹舌燥，想雙手奉上腐朽的心髒，但那個人，那麽愛幹淨的人，會願意接受嗎？
    接受一個卑劣的appha。
    賀南風被自己的想法驚嚇到了。
    沈湛，冰冷而高傲，生物學博士，屢次戲弄他，挫敗他，他居然還能生出這種……想法，簡直像是有病，可他卻無法控製自己不繼續想下去，也無法讓心跳恢複近乎死亡的遲緩。
    賀南風摩挲著不知不覺勾出的五官輪廓，模模糊糊生出了一種近乎褻瀆的強烈渴望。
    想要他看著自己，想要他再像喪屍潮那晚一樣，再笑一下。
    旋即他想起另一件事，沈湛是一個appha就像磁鐵的同極，隻會相斥。
    當下大眾心照不宣地認為，情感的靠近總會敗於信息素的排斥。
    過了會兒，賀南風又覺得自己實在多餘想這些，太遠了，遠到他很大可能永遠不會遇到這種情況，而且他的信息素……
    賀南風皺眉摸上自己後頸位置，腺體不複柔軟，不知不覺生硬起來，信息素無法外放，且日漸消退，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低頭繼續畫出一對眼睛，又生疏地調整了下眼型。
    沈湛身上，最突出的無疑是眼睛，賀南風修修改改，卻始終畫不出那種感覺，生疏的畫技，讓他連創造一個假的注視自己的沈湛也不行，不知不覺便到了早上。
    再一次將眼睛擦除，賀南風瞥了眼右下角的時間，想起來自己昨天一直沒和那個人說一聲“生日快樂”。
    26號生日，25號聖誕節，24號平安夜，全錯過了。
    賀南風突然不想再離開研究所，離開江城基地了。
    他等來了早飯，卻沒等來沈湛。
    他拿著平板問士兵：“沈湛出什麽事了嗎？”
    士兵奇怪看他：“博士對你那麽好，你詛咒他做什麽？”
    賀南風愣了一下。
    好嗎？
    好像確實是好的。
    賀南風想起了沈湛養過的那隻流浪貓。
    給吃給喝給住給請貓奴，但沒有半點溫情。
    沈湛說在他眼裏，喬眠和貓沒什麽區別，自己現下得到的似乎也是貓的待遇。
    但沈湛會因為貓發狂就自殘喂血嗎？
    喬眠背叛沈湛，跟靳藏鋒在一起，不就是因為他不願給出溫情，不願保護他嗎？
    賀南風想了想，自己是個特殊的喪屍樣本，和貓還是不一樣的。
    如果在沈湛周圍劃上一道道圈，自己似乎比喬眠和貓站得更裏麵一些，這讓他不由生出了一些躍躍欲試的念頭。
    想見到沈湛，跟在他身邊。
    士兵聞言神色古怪地打了個電話，賀南風聽到“應少校”三個字時，忍不住緊了緊後槽牙。
    為什麽自己找沈湛還要先經過這個人？
    難道不是應該找那個叫小葛的私人助理嗎？如果在實驗室的話，找沈湛的實驗助理也比找應桓合適吧？
    應桓這人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過了好一會兒，士兵說：“沈博士說，你今天留待觀察，最好別亂跑。”
    “他之前說要我跟著他。”
    電子音通過聽筒傳到了電話另一邊，士兵正要重複，便聽到一道清冷的聲線隱約傳出。
    “開免提。”
    士兵照做。
    “賀南風，觀察一天和采樣檢查，你自己選。”
    賀南風：“選檢查就能跟著你嗎？”
    “不能，但你可以有半天不用待在房間裏。”
    “那檢查能幫到你嗎？”
    祁漾聽到他這幾乎示弱的話，微微皺眉。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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