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賀南風才進浴室沒多久，便抓著一件襯衫出來，找到在陽台看雨的祁漾。
    夏季的天氣陰晴不定，晚飯時還隻是小雨，這會兒已經有變大的跡象，隱隱有雷聲悶響。
    應桓在廚房準備宵夜，注意到浴室門那麽快再次打開，探頭問道：“怎麽了？賀南風，你拿博士衣服做什麽？給我放下。”
    他聲音忍不住拔高了幾度。
    這隻孔雀不知不覺已經進化到變態的程度了？
    祁漾讓應桓去看著鍋，偏了偏頭，瞥了眼賀南風展開露出的那一點暗紅，平靜問道：“做什麽？”
    賀南風比著手勢反問：“這是什麽？”末了將衣服往他麵前又送了送。
    仗著賀南風分不清顏色，祁漾隨意忽悠：“筆尖不小心碰到了吧。”
    賀南風眨了眨眼，將信將疑。
    “真的？”賀南風對比著那塊暗色的位置去看祁漾的胳膊。
    洗完澡後他穿的短袖，胳膊上一目了然的幹淨，沒有任何可疑傷口。
    祁漾等他看完，慢悠悠發問：“你拿我衣服做什麽？”
    賀南風：“……”
    他猶猶豫豫地比劃：“我喜歡你的信息素味道，沒做別的。”
    祁漾：“……”
    你還想做別的？
    “對不起，你打我吧。”
    祁漾：“……”
    寫做打，實際是獎勵嗎？
    他把衣服拿過來，眉眼冷淡，警告地瞪了賀南風一眼。
    ……
    賀南風看不清雨幕裏的黑色蘑菇，也沒心思畫畫，煩悶地抓了抓頭發，總覺得心裏悶悶的不舒服。
    驚雷炸響時，他心頭重重一跳，還是忍不住出去，頂著應桓想一槍崩了他的眼神去敲了主臥的門，想著要是博士發火，就說自己怕打雷吧。
    門下透出的燈光在他敲門時消失了。
    他試探著擰了一下門把，又反鎖了，心下一跳，不安加重，隻恨自己不能開口說話，敲門動作不由加重。
    “賀南風，你大晚上發什麽瘋？你不要休息博士還要休息呢。”應桓忍無可忍地去抓他，卻被閃身躲過。
    賀南風沒理他，繼續敲門，同時側耳聽著，努力屏蔽雨聲和雷聲的幹擾，捕捉著門內的每一點動靜。
    祁漾今天第二次被砸門，讓賀南風滾蛋，聲音混在炸響的雷聲裏，被忽視了個徹底。
    他拉開門，沉著眉眼，又是那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滾。”
    賀南風這次敏銳地捕捉到了不對勁。
    這人性子冷歸冷，但也穩定。
    畢竟是個被親舅舅綠了都能泰然自若的。
    賀南風驟然發難，朝著祁漾出手，應桓悚然一驚，腦內警鈴大作，全力攻擊，試圖將他製服。
    在挨了祁漾第一下時，賀南風心下一突，明顯感覺力道弱了。
    他將煩不勝煩的應桓蹬飛出去，硬扛祁漾的攻擊近身。
    這在以前會比較難，但今天卻格外容易。
    應桓這會兒終於回過味來，看著賀南風一個矮身，將祁漾抱腰摔到了床上，遲疑了一下，便見他已經開始上下其手，過去問道：“到底怎麽了？”
    賀南風騰不出手去回複，勉強壓製住祁漾的掙紮，在幾個可能的地方沒找到任何傷口，甚至掀了他睡衣下擺去檢查了他腰腹部也同樣沒有。
    微弱的信息素味道在濕涼的空氣裏分外明顯，掌心下的脈搏跳動和胸口劇烈起伏異常，但就是找不到源頭。
    賀南風想起之前聽到這人和實驗助理的對話，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以spes開頭編號的所有東西裏，目前最重要的無疑是spes4035，被拿走的隻可能是這個。
    這人好端端拿走這個做什麽？
    賀南風近乎哀求地看著祁漾，他知道他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是自己一直看不懂他，當時居然還問他是不是對spes4035沒信心。
    這混蛋就是該死的太有信心了，才敢以身犯險。
    萬一呢？
    萬一出了問題，誰能救他？
    祁漾深吸一口氣，放棄掙紮，冷眼看他：“滾，別讓我說第三遍。”
    應桓就算剛才沒反應過來，也在賀南風的行為裏察覺到什麽，心神被那更為驚悚的可能攫取住，頭皮頓時炸了。
    垃圾桶裏一目了然的什麽都沒有，他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祁漾皺眉嗬斥：“應桓，出去，別跟他一起發瘋。”
    應桓沒聽他的。
    床頭櫃抽屜拉開的瞬間，一個明顯用過的注射器滾入他眼底。
    應桓聲音發緊顫抖：“瘋的是你，博士，為什麽不能讓我來？要是你、要是出事了……”
    研究所裏有幾個成名已久的生物學家，對沈博士從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到如今的心悅誠服，這樣的態度轉變他看在眼裏，清楚沒人能比博士做得更好了。
    他要是出事，誰能替他去繼續改進？誰能救他？
    祁漾撇開頭，擰著眉，煩得要死。
    他有萬能解毒藥，要是不小心真翻車了，悶一口就行，但給別人，就解釋不清了。
    傻逼賀南風，淨添亂。
    “放開我。”
    這時候再找針眼已經毫無意義，賀南風和應桓幾乎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測，後者沉默了會兒，去拉賀南風，讓他先把博士鬆開，卻再次被甩開。
    憤怒和悲傷席卷而來，賀南風不知道自己能這麽難過，一顆心仿佛被碾碎又囫圇拚出個樣子，明明在聽說要臨床實驗時都毫無感覺。
    沈湛當時的難過如今盡數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時，他才終於明白過來。
    沈湛可能不愛任何人，但一定愛護這個世界以及其中的一切。
    賀南風愛他，隻愛他，不愛這個世界，便無法感他所感。
    賀南風躬身抱住祁漾，每一寸肌肉和骨骼都在發力，動作卻輕得像是在捧住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他願意向這個世界低頭，願意和解。
    隻要世界裏有沈湛。
    黑化值在這一瞬間清零，祁漾心下疑惑，攥著賀南風頭發後扯的動作頓住。
    他真心覺得賀南風很是神奇，自己都沒來得及做些什麽，他莫名其妙就完成了自我攻略，自我救贖。
    真想把他腦子切開看一看裏麵到底在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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