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南風和應桓這回難得達成了一致，皆對祁漾表示出了不信任，也是被之前看到的失敗實驗情況搞得有點ptsd。
    祁漾身體出現輕微不適，有些低燒。
    目前是符合預期的。
    現今的情況下，會感染病毒的多是在外麵探索找物資時被喪屍咬傷抓傷，如果反應太大……還不如直接變喪屍來得痛快。
    但兩人卻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堅持要在他房間打地鋪守著他。
    祁漾困得厲害，就隨他們去了，應桓和賀南風卻完全睡不著，各自腦補各自的，徹夜未眠，就怕他不聲不響死了或變喪屍了。
    賀南風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
    微弱的床頭燈下，他的視覺不太能分辨出他此刻臉色到底算不算正常，但看應桓沒有反應，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人睡覺時和平時截然不同，並不規矩，抱著被子，安靜中有點可憐寂寥。
    賀南風覺得自己每了解他一點，都會更迷戀他，愛他一點。
    他有時候會想，自己對沈湛，和信徒自作動情奉上真心，奢望神明的愛有什麽區別？
    ……
    spes4035通過了第一例人體試驗，祁漾第二天醒來神清氣爽，對鏡自檢加上002掃描，身體無異常，除了稍微有點累。
    但他還是被迫休假了——被應桓和賀南風按在了宿舍裏，幹脆給其他實驗員也放了一天。
    因為項目剛告一段落，沒人覺得奇怪。
    應桓按照祁漾的指示去招一期臨床的誌願者，說明緣由後，報名的果真都是救援大隊的成員。
    疫苗暫告一段落，祁漾將臨床試驗的具體操作交給了其他人負責，打算接下來專心克服逆轉喪屍病毒，研究特效藥。
    祁漾看過e病毒的研究理念，最初是希望優化盧闊斯病毒。
    初代研究者認為盧闊斯病毒是人類不完全的進化，希望實現全民進化，並使apution，進化。
    很顯然，這個研究後來走歪了。
    古往今來，人們總是致力於追求長生，返老還童，青春永駐。
    當主要投資人不可避免地步入老年，病痛纏身時，還是扭曲了研究的進程，開始命令研究所鑽研盧闊斯病毒延長壽命的原因。
    項目的核心成員之二——賀南風的父母在相處中彼此欣賞，生出感情，結婚生子。
    但因為懷孕時出現實驗意外，賀南風出生伴隨基因缺陷，注定活不過十歲，夫妻倆也動了私心。
    賀南風的一生都和e病毒交織在一起，幸運也總與厄運相伴。
    即便為了任務，祁漾也希望他好起來的。
    如果不為了任務……
    祁漾出神想了會兒，抬手按了按下心口，腦海裏是昨晚賀南風抱著他，埋首在他頸間帶來的觸感。
    那會兒他並沒有想象中的反感。
    沉浸在塵埃與灰暗裏的靈魂在逐漸洗淨充盈，變成祁漾會心動的模樣。
    說到底，潔癖的從來都不是祁漾，隻要他想，隨時可以摒棄這個人設，這單純是賀南風達不到他的擇偶要求，而找出來的最萬能的借口而已。
    應桓不在，小葛也被打發走了，宿舍隻祁漾和賀南風兩個人。
    祁漾看著難得沒孔雀開屏，一直盯著他的賀南風，問道：“你信息素什麽味道？”
    賀南風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也看不出他問這個的意圖，眨了下眼睛，抬手卻不知道怎麽打那幾個字的手語，連忙將平板解鎖。
    “曼陀羅。”
    回答完，賀南風有些不安。
    曼陀羅不是什麽好花。
    就像他自己一樣。
    “你喜歡我什麽？”
    到了現在，賀南風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他什麽了。
    這個人哪裏不值得喜歡呢？
    賀南風做不到脫口而出，打字上便顯得遊移不定，他最後反問了回去：“那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喜歡上我的什麽呢？”
    如果真能因為某個特質就能喜歡上另一個人就好了。
    祁漾同樣沒有回答，而是回房間拿了筆記本電腦出來，朝賀南風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沙發。
    在賀南風坐過來後，祁漾打開一個隱藏文件夾。
    “我不確定你對我的感情是不是有問題。崔無病，有件事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你和我不一樣。你父母給你喂藥打針並非拿你做實驗體，而是在試圖救你。他們也從未出賣你。你因愛而生，他們愛你。”
    祁漾點開文件夾裏那個視頻，一對看著很年輕的男女在哀求視頻外的人，祈求他放過他們的兒子。
    賀南風原本因為那個遙遠的名字晃了下神，驟然看到那熟悉的麵容，渾身不受控製地戰栗起來，打字時手都在抖。
    “這是哪來的？”
    “無可奉告。”
    祁漾後仰靠著沙發，由著賀南風一個個看過去，緩緩道：“有人愛你，我並不是你能抱團取暖的那個人。”
    賀南風眼眶泛起紅，近乎染血，像是想哭，卻無法流出眼淚。
    在他看過來時，祁漾平靜回視。
    “你知道多少？”
    “比你對我的了解多。”
    賀南風沉默了會兒，問道：“他們真的死了嗎？”
    “你拿回來的那個u盤裏，有你父母的資料，上麵有生卒年，應該是確定了。”
    賀南風隔著屏幕與當年的父母對視，許久捂住了眼睛。
    他恨他們，從十二歲恨到了二十八歲，比他愛他們的日子還要長一半，可現在卻告訴他，他們是愛他的。
    他因愛而生，也因愛而痛不欲生。
    他們的愛給他帶來了深重的痛苦。
    無數次，他情願死在醫院裏，而不是在實驗室裏苟延殘喘，生不如死。
    應桓回來時便看到賀南風這麽一副模樣，有些納罕，注意到茶幾上的筆記本，有心看一眼，卻被賀南風眼疾手快地關了。
    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賀南風平靜下來。
    想起最開始的話題，他扭頭看向依舊坐在旁邊的祁漾，對方不知在想什麽，好一會兒才看過來。
    “你對我，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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