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造化歸墟指吧，若是碰到難纏之人，大喝一聲造化歸墟指，混沌之光從腳趾激發而出，倒也不失為一門絕學！”
    “桀桀桀，小兔崽子越來越陰險了，老夫越看越順眼了！”神識深處殘魂的聲音虛弱得發顫，石階重壓對於沒有肉身的殘魂影響更大。
    正陽起身邁步在五十階上，如今元液隻需流轉於身軀四肢，便可抵禦那股無形重壓，他舒展四肢，伴隨著劈裏啪啦聲響，一躍站上五十一階！
    五十一階禿鷲般妖禽早已收攏巨翼，緊貼石階內側，讓出通路。五十二階的暗青巨龜更是將頭尾四肢盡數縮入厚重甲殼，沉入角落。
    正陽目光越過它們，落在五十五階那道盤坐的身影上。
    顧沉舟盤膝而坐，重劍橫於膝上，劍身黯淡無光。他周身氣息沉凝，卻帶著一種透支後的虛弱，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殘留著幹涸的血跡。顯然，攀上五十五階對他而言亦是極限，此刻正在艱難恢複。
    正陽步履雖沉，卻異常穩定，無形的重壓依舊如山，已非不可承受。他來到五十五階，在顧沉舟身旁停下。
    “顧道友。” 正陽輕聲道。
    顧沉舟緩緩睜開眼，眼中布滿血絲，他看向正陽，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趙懷瑾和了塵大師，他們選擇了另一根信仰石柱。”正陽沒有廢話，直接問出心中所想，“蘇若水呢，她和趙懷瑾怎麽會分開，伽羅言道你們共有四人踏入骨塔，除了你們三個，另一個是誰？蘇若水？還是枯骨道人？”
    顧沉舟沉默了一下，掃過正陽身上幹透得血痂，眼中掠過一絲複雜，最終化為一聲輕歎：“正陽道友…好手段，顧某看走眼了，五十階三頭魔虎凶焰滔天，顧某憑借一明一暗兩柄本命飛劍才能勉強壓製它一頭，沒想到被你生生打落下去。”
    “起初柳元青單獨為正陽道友提點，顧某與懷瑾兄還曾心懷怨懟，認為白鹿書院病急亂投醫，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一個結丹初期的小子身上，如今看來白鹿書院那一幫老不死的眼光確實毒辣。”
    正陽盤坐在一旁無言以對，何時起他竟然也成為了別人矚目的焦點。
    顧沉舟目光落在重劍劍脊上，接著說道：“顧某前半生順風順水，劍心通明，結丹水到渠成。兩柄本命飛劍，一明一暗，鋒芒所至，同輩之中難逢敵手。所有人都說，顧沉舟天資卓絕，是大氣運傍身之人。”
    顧沉舟頓了頓，眼眸被一層深沉的痛楚與追憶覆蓋，聲音陡然一沉，如同墜入冰窟：“直到他失蹤了。他於我，亦師亦友。當年若非他於洗劍池點撥迷津，助我勘破‘藏鋒’之障，我顧沉舟或許早已在結丹雷劫下化作飛灰，更遑論有今日。”
    “我最後一次見他，他說，感應到西漠深處有股奇異而熟悉的劍意波動，與早年在一處上古殘碑上看到的‘寂滅劍塚’極為相似。他要去尋那劍道失落的一環，印證心中所想。那時，他眼中燃燒的，是對劍道至高境界的純粹渴望。”
    “自那之後，再無音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走遍西漠，隻找到零星線索，指向這片帕坦古國廢墟。有人說他觸碰了不該觸碰的禁忌，被古國殘留的業力反噬，神魂俱滅；也有人說他迷失在空間亂流，被放逐到了永恒的虛無。我不信！”
    顧沉舟深吸一口氣，似乎壓下了翻湧的心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幻境之中，我看到了他……或者說，看到了‘他’可能遭遇的景象。無邊業火焚天，無數扭曲的劍影在火中哀鳴、崩碎……那景象幾乎要將我的劍心撕裂。我以劍意強行斬斷幻象糾纏，掙脫出來時，僅比趙懷瑾慢了一步。”
    說到這裏，顧沉舟的眼神驟然變得極其複雜，混合著疑惑不解，甚至是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悸。他看向正陽，一字一句道：
    “我看到……趙懷瑾跪在蘇若水身旁。”
    “蘇若水倒在地上，氣息微弱，嘴角有血，臉色白得嚇人。而趙懷瑾……” 顧沉舟的聲音頓住，似乎那畫麵至今仍讓他難以接受，“他的手竟然刺穿了蘇若水胸膛！他的眼神……那根本不是趙懷瑾的眼神！空洞，狂亂，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瘋狂，他像是被什麽徹底魘住了，又像是……被什麽東西瞬間奪去了神智！”
    顧沉舟的拳頭猛地攥緊，骨節發出咯咯輕響。
    “他根本無視了我的存在，甚至無視了倒在地上的蘇若水！他隻是死死盯著骨塔入口的方向低吼，然後……猛地衝進了塔內！”
    “蘇若水呢？” 正陽沉聲問道，心弦緊繃。
    顧沉舟搖頭，眼中帶著深深的無力，“我當時心神劇震，加之剛掙脫幻境，狀態極差。等我趕到蘇若水身邊探查時，她生機雖弱，但尚存一息。就在那時，了塵大師也掙脫了幻境出現。他隨身帶有鎮魂固魄的佛門丹藥，立刻給蘇若水喂下，暫時穩住了她的心脈。”
    “伽羅迦葉那兩個僧人？” 正陽立刻聯想到。
    “是。” 顧沉舟點頭，“就在我們進退維穀之際，那兩個枯槁僧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附近。他們並未靠近，隻是遠遠站著。伽羅說了一句‘淨土不渡無緣客，業海難容沉舟人’，隨即……一道柔和的白光籠罩了蘇若水。待光芒散去，蘇若水已經消失不見。迦葉隻說了一句‘已送出古國，自有佛緣’。”
    “佛緣？” 正陽咀嚼著這兩個字，眉頭緊鎖。這所謂的“佛緣”，是福是禍？蘇若水被送去了哪裏？那爛陀寺？還是其他佛門之地？趙懷瑾那沾滿蘇若水鮮血的手和瘋狂的眼神，又意味著什麽？是幻境的後遺症？還是……被這骨塔中的什麽東西影響了？
    “彼時其他人都還沒有掙脫幻境，包括你，都被無形光罩隔開，每個人或麵露喜色，或麵目猙獰，不知何時才能掙脫！至於枯骨道人……” 顧沉舟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那老鬼比我們所有人都更早掙脫幻境。趙懷瑾進入骨塔之時，他緊隨其後潛入骨塔！他氣息收斂得近乎完美，若非我劍心通明，對殺意與陰氣極其敏感，幾乎難以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