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錢塘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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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五子時,雷峰塔頂懸著血月。
    監修官李仁孝握緊量天尺,尺身"大觀"年號的鎏金早已斑駁。他盯著塔身第九層飛簷——那裏本該蹲守的嘲風獸首,此刻正滲出朱砂般的液體。
    "大人快看地宮!"工匠突然驚呼。丈餘寬的裂縫中湧出腥鹹江水,青磚縫隙爬滿發光藤壺。李仁孝俯身細看,冷汗瞬間浸透官服:這哪裏是什麽藤壺,分明是淬毒的破甲箭簇!
    "當啷——"
    量天尺突然脫手墜地,直插入磚縫三寸。李仁孝尚未回神,整座塔基傳來龍吟般的震顫。十三層塔身同時亮起梵文,每處鬥拱都射出青銅鎖鏈,將塔體捆成巨大的繭。
    "山河九鑰..."老工匠突然跪地叩首,"這是嶽元帥的鎮魔陣!"
    話音未落,錢塘江麵炸起十丈驚濤。浪尖上立著個蓑衣人,手中丈八蛇矛挑著具青銅棺。棺蓋開啟的刹那,塔身梵文盡數熄滅,七十二道鎖鏈齊齊斷裂。
    "攔住他!"李仁孝嘶吼著擲出官印。蓑衣人反手拍棺,棺中射出九枚隕鐵環,將官印淩空絞碎。殘片墜地時,眾人看清環內銘文——竟是靖康之變時失蹤的皇子長命鎖!
    塔頂突然傳來鳳鳴。蓑衣人踏浪疾退,原先立足處被道青光劈開。大內總管藍珪手持青冥劍立於潮頭,劍尖正抵著青銅棺:"完顏宗弼好算計,連破軍星棺都舍得給漢人用。"
    蓑衣人突然掀開鬥笠,露出張布滿刀疤的臉——正是三年前戰死朱仙鎮的嶽家軍前鋒楊再興!
    同一時刻,大內福寧殿。
    趙構指尖劃過七弦琴的冰弦,忽然按住震顫的"羽"弦。琴身傳來細微機括聲,龍池處彈出半枚玉玨——這與他珍藏的皇子長命鎖紋路完全契合。
    "官家,子時三刻了。"藍珪的聲音在簾外響起,卻帶著罕見的顫音。
    趙構不動聲色地收攏琴弦,發現"徵"弦上凝著血珠。這柄傳自蔡邕的焦尾琴,此刻鳳沼處竟滲出朱砂,在紫檀琴麵上勾勒出《武穆遺書》字樣。
    "宣太醫令。"皇帝突然掀翻琴案,"就說朕突發頭風。"
    藍珪掀簾而入的刹那,趙構袖中軟劍已抵住他咽喉。劍鋒挑開總管衣領,露出鎖骨處的海東青刺青——這是金國鐵浮屠的死士印記!
    "陛下聖明。"藍珪突然咧嘴一笑,口中射出三枚狼牙釘,"可惜完顏將軍要的是活皇帝。"
    趙構旋身避過暗器,琴身突然迸裂,露出裏麵三尺青鋒。劍柄鑲著的正是另半枚玉玨,與琴中玉玨相撞時,殿內三十六盞長明燈同時爆燃。
    "好一招魚腸藏劍!"假藍珪雙掌赤紅如血,竟是少林叛徒火工頭陀的燃木刀法。
    劍氣與掌風相撞,震碎殿內十二扇琉璃屏風。趙構劍勢突變,使出太祖長拳的"千裏驚雷",劍尖穿透火焰直取眉心。假藍珪暴退三步,後背撞上龍椅機關——椅背突然彈出九星連弩,將他釘死在盤龍柱上。
    "山河九鑰已現其二。"趙構割開屍體衣袖,臂膀內側赫然紋著臨安水道圖,"傳張憲。"
    戌時三刻,秦相府燈火通明。
    西域舞姬赤足踏著金鈴,在波斯地毯上旋出朵朵紅蓮。秦檜眯眼飲著葡萄酒,突然捏碎夜光杯——酒液濺落處,地毯下的青磚竟顯出八卦陣圖。
    "相爺恕罪。"舞姬伏地時,足間金鈴恰好壓在"巽"位。屋頂承塵傳來機括輕響,三柄吳鉤貼著她脊背掠過。
    秦檜撫掌大笑:"好個天竺幻身術!賞西域葡萄酒..."
    話音戛然而止。舞姬揚起的紗麗拂過燭台,火光映出她腰間短刃——刀鞘紋路竟是少林達摩院獨有的伏魔陣!
    "美人可知這是何物?"秦檜突然掀開案幾,露出底下寒鐵打造的囚籠,"此乃大理寺特製,專鎖江湖..."
    刀光乍現。舞姬短刃劈開鐵籠,刀氣竟凝成韋陀杵形。秦檜袖中飛出十二枚金葉子,每片都刻著《莫須有》判詞。金鐵相擊聲中,屋頂轟然坍塌,露出九名手持子午鉞的黑衣人。
    "相爺好眼力。"舞姬扯下麵紗,竟是金國郡主完顏雪,"可惜這少林伏魔陣,困不住女真海東青!"
    秦檜突然拍擊玉帶,腰帶彈出七節鋼鞭。鞭影如靈蛇纏住完顏雪腳踝時,庭中荷花池突然炸開,躍出個渾身纏滿水草的黑衣人——手中分水刺直取秦檜後心!
    "叮!"
    鋼鞭與分水刺相撞,濺起藍汪汪的火星。黑衣人麵巾脫落,露出張讓秦檜魂飛魄散的臉——正是五年前被他毒殺的嶽飛副將張憲!
    八月十八醜時,錢塘江畔陰風怒號。
    趙佶的白發混在浪沫裏,手中斷劍挑著具密宗喇嘛的屍體。潮水衝刷著屍身,露出後背紋著的臨安布防圖——每個關隘旁都標注著西夏文字。
    "國師來遲了。"他對著虛空輕笑,"八思巴的十六天魔舞,困不住大宋山河。"
    潮聲中傳來梵唱,十八艘鬼船破浪而出。船頭站著三十六名紅衣番僧,手中轉經筒射出淬毒銀針。趙佶踏著《瑞鶴圖》步法騰挪,斷劍在潮頭書寫《穠芳詩》,墨痕竟化作萬千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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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
    番僧齊聲怒喝,鬼船甲板突然開裂,升起九尊青銅菩薩。菩薩眼窩射出幽藍火焰,將墨鶴燒成灰燼。趙佶不退反進,劍尖刺入潮水,挑起十丈巨浪——浪中竟藏著具玄鐵棺槨!
    棺蓋轟然開啟,嶽飛的瀝泉槍破空而出。趙佶接槍瞬間,江底升起七十二根盤龍柱,每根都鎖著金國陣亡將領的冤魂。槍尖劃過之處,冤魂厲嘯著化為青煙。
    "好個武穆遺陣!"八思巴的聲音自海底傳來,"可惜宋主不知,真正的山河九鑰..."
    話音未落,柔福帝姬的鴛鴦鉞突然架在趙佶頸間。她眼中噙淚,腕間金鈴與潮聲共鳴:"皇兄可記得,當年你賜給李師師的鎏金鈴?"
    趙佶猛然回頭,看見潮水中升起座水晶宮。宮門處立著個懷抱琵琶的白衣女子,四根鐵鏈貫穿琵琶骨——那分明是二十年前投井自盡的李師師!
    李師師的琵琶聲穿透怒濤。
    每根琴弦都連著穿透鎖骨的鐵鏈,血珠隨指法飛濺,在月光下凝成《霓裳羽衣曲》譜。柔福的鴛鴦鉞微微發顫,鉞身上映出趙佶驚愕的麵容。
    "當年七夕..."李師師突然開口,聲如冰泉碎玉,"官家賜奴鎏金鈴時,可曾想過會鎖住大宋國運?"
    趙佶的斷劍突然嗡鳴,劍柄處的玉玨與李師師鎖骨鐵鏈產生共鳴。八思巴的鬼船在此時包抄而來,船頭青銅菩薩張開巨口,噴出腐蝕性毒霧。
    "小心!"柔福旋身擲出鴛鴦鉞,斬斷兩根鐵鏈。李師師趁機撥動宮弦,音波震碎三尊菩薩像。番僧們口吐黑血,手中經筒炸成碎片。
    趙佶福至心靈,瀝泉槍刺入江底。槍尖觸到硬物瞬間,整段錢塘江水倒流,露出江底巨大的青銅羅盤。盤麵刻著大宋九邊地圖,中央鎖孔正是玉玨形狀!
    "山河九鑰,原來是鎮國神器。"八思巴終於現身,手中握著的竟是傳國玉璽缺角,"可惜完顏宗望早已..."
    李師師突然扯斷最後兩根鐵鏈,琵琶化作利器擲向八思巴。國師以玉璽格擋,卻見琵琶腹中飛出十二道金符——正是當年道君皇帝親繪的鎮國神符!
    江麵突然升起濃霧。趙佶趁亂衝向青銅羅盤,手中玉玨與缺角玉璽即將吻合之際,後背突然傳來椎心刺痛——柔福的鴛鴦鉞已刺穿他右肩琵琶骨!
    九月九日寅時,鳳凰山皇陵。
    張憲的斷槍插在神道碑前,碑文"精忠報國"四字滲出血跡。他腳邊躺著七具金國鐵浮屠屍體,每具喉間都釘著嶽家軍的"忠"字箭。
    "將軍,子時到了。"親兵遞上青銅羅盤,盤麵指針正指向皇陵地宮。
    地宮門開處,趙構手持焦尾琴走出。琴身嵌著完整的山河九鑰,每枚玉玨都對應北鬥一星。當他撥動"天樞"弦時,皇陵四周七十二座陪葬墓同時開啟,露出寒光凜凜的神臂弩。
    "官家聖明。"張憲單膝跪地,"金蒙聯軍已入甕城。"
    趙構突然揮琴,琴弦化作利刃斬斷身旁盤龍柱。柱中滾出個青銅匣,匣內《武穆遺書》赫然變成血書:"秦檜通金,速焚臨安!"
    "報——"傳令兵滿身是血奔來,"湧金門發現柔福帝姬車駕!"
    趙構瞳孔驟縮。他想起三日前雷峰塔地宮中的密信,信上畫著個被鐵鏈貫穿琵琶骨的女子,旁邊題著瘦金體八字:玉碎山河,血鑄梵天。
    此刻的湧金門外,柔福正將鴛鴦鉞抵在趙佶咽喉。她身後是三千西夏鐵鷂子,玄甲上刻著《推背圖》第四十五象讖語。
    "好侄女。"趙佶突然輕笑,"你可知這鴛鴦鉞真正的來曆?"
    柔福手腕微顫,鉞身突然脫落,露出裏麵半卷聖旨——竟是哲宗皇帝傳位端王的密詔!趙佶趁機震斷鐵鏈,白發如雪飛揚:"這江山棋局,該收官了。"
    九月九日午時三刻,六和塔頂。
    趙佶的斷劍插在梵文經幢上,腳下躺著八思巴的嫡傳弟子。柔福被七根透骨釘釘在鎮妖碑前,眼中仍凝著滔天恨意。
    "當年李師師..."她咳出血沫,"根本不是投井..."
    趙佶扯開胸前僧袍,露出貫穿胸腹的猙獰傷疤:"這記玄冥神掌,是你十歲那年朕親自教的。"
    柔福突然大笑,笑聲震碎碑文:"好個道君皇帝!用女兒換江山,用紅顏鎮國運..."她猛地咬碎臼齒,毒液尚未流出就被趙佶點住穴道。
    "朕教過你。"趙佶拾起鴛鴦鉞,"毒藥要藏在第七根肋骨下。"
    塔外突然箭如飛蝗。趙構站在樓船甲板上,手中焦尾琴缺失了"搖光"弦。當他撥動剩餘六弦時,錢塘江突然分流,露出江底三千嶽家軍鐵甲!
    "山河九鑰在此!"趙構高舉玉璽,"大宋兒郎,隨朕殺敵!"
    金蒙聯軍陣中突然豎起白旗。完顏雪押著秦檜走出軍陣,相爺的紫袍下竟穿著金國郡王服飾。張憲的嶽家槍正要刺出,忽見秦檜撕開麵皮——赫然是西夏一品堂的易容術!
    混戰中的趙佶突然頓悟。他縱身躍入江底青銅羅盤,將玉璽缺角嵌入中心。當九星連珠之光穿透江麵時,整個臨安城的地基開始震動,雷峰塔廢墟中升起七十二尊青銅火炮...
    十月朔日,大內垂拱殿。
    趙構摩挲著龍椅扶手的焦痕,案頭《山河社稷圖》上新添了五處朱批。藍珪捧著缺角的傳國玉璽進來,玉紋中依稀可見"受命於天"四字。
    西湖斷橋殘雪處,老船夫撐篙唱起《望海潮》。船篷內,趙佶正給李師師鎖骨傷口換藥,藥瓶底刻著契丹小字: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秦檜府舊址立起座無名碑,碑文以瘦金體刻著《滿江紅》。每逢雨夜,附近百姓都說能聽見金戈鐵馬之聲,其間夾雜著女子清越的琵琶調。
    而臨安城地下三十丈處,青銅羅盤仍在緩緩轉動。盤麵映出燕雲十六州的星圖,中央玉玨缺口處,靜靜躺著一枚帶血的狼牙箭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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