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響過，臨安城西一處荒宅的地下密室內，燭火將七道人影投在滲水的石壁上。為首者黑袍上的金狼紋飾泛著幽光，指尖正摩挲著半塊破碎的龜甲。
    "完顏將軍的噬心蠱被破了。"座中響起陰柔的女聲，苗疆銀飾在暗處叮咚作響，"漢人的佛骨舍利，竟能克製我五毒教的萬蠱之王。"
    黑袍人突然捏碎龜甲，碎屑簌簌落地："不是佛骨，是趙佶。"他展開一卷泛黃的書信，火漆印鑒赫然是樞密院的虎頭紋，"我們在崇政殿的暗樁傳來消息，那老和尚三日前調走了工部所有青囊師。"
    角落裏的獨眼漢子猛然抬頭，鐵鉤在桌案劃出火星："他要修複賀蘭山龍脈？"
    "不。"黑袍人蘸著酒水在桌上畫出大宋疆域圖，"水脈陣法已成，他在布"天地鎖"。"酒漬沿著運河與長江蜿蜒，最終在賀蘭山位置匯成血紅的叉。
    展雲翔貼著樞密院檔案庫的飛簷，看著院中巡更的禁軍交錯而過。子時的月光被烏雲吞沒，他如一片落葉飄入院中，禪鋒劍柄上的明珠用黑綢裹得嚴實。
    突然，東南角傳來瓦片輕響。展雲翔屏息縮進梁柱陰影，見兩道黑影翻過圍牆——前頭那人步法詭譎，竟似倭國忍術中的"縮地成寸"。
    "東瀛人？"展雲翔瞳孔微縮。眼看黑影即將摸到機要房，他彈指射出枚銅錢，正中西牆懸掛的青銅鈴。
    "有刺客！"禁軍火把霎時亮如白晝。展雲翔卻趁亂閃入檔案庫，指尖拂過最新戰報時突然頓住——雲州軍情卷宗竟被人提前取走！
    房梁上突然滴落粘液。展雲翔急退三步，方才站立處已被蝕出焦黑坑洞。抬頭望去，五毒教妖女正倒懸梁間，口中蛇信吞吐："展大人好快的..."
    劍光乍起，妖女左耳銀墜應聲而裂。展雲翔卻神色驟變——墜中滾出的竟是雷萬春的眼珠！
    靈隱寺的早課梵唱被一聲慘叫打斷。展雲翔踹開禪房門時，隻見小沙彌癱坐在地，麵前香案供著的佛骨舍利竟生出蛛網般的血紋。
    "戌時三刻，有人動過供奉。"趙佶撚著血紋邊緣，袈裟無風自動，"用的是漠北寒鐵。"
    冷無鋒從梁上躍下，掌心托著片帶血的冰晶："昨夜醜時，有掌印太監持虎符調走過青囊師。"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奇異光彩，赫然是極北之地的千年玄冰。
    展雲翔突然拔劍刺向佛像。禪鋒劍穿透金身後發出悶響，劍尖挑出團蠕動的血肉——竟是活著的蠱蟲！趙佶腕間佛珠突然崩斷，七顆菩提子在空中排成北鬥陣型。
    "天樞移位。"老皇帝抓起案上朱砂筆，在地磚畫出星圖，"今夜子時，帶三百禁軍去鳳凰山北麓。"
    暴雨傾盆，鳳凰山北麓的亂葬崗飄著幽綠磷火。展雲翔蹲身查看新翻的土堆，指尖沾到的朱砂還帶著溫熱——分明是今日剛布的陣法。
    "坎離交匯處。"他劍尖插入地麵三寸，突然感到地底傳來震動。三百禁軍尚未列陣，地麵竟裂開丈寬溝壑，十二具青銅棺槨破土而出！
    棺蓋轟然炸裂，躍出的屍傀額貼血符，指甲泛著劇毒藍光。展雲翔揮劍斬向最先撲來的屍傀，禪鋒劍卻像劈進棉絮——這些竟是苗疆秘術煉製的"陰屍"！
    "離火位！"趙佶的聲音穿透雨幕。展雲翔劍鋒急轉，挑起燃燒的火把擲向巽位。火光觸及棺槨的瞬間，地底突然響起龍吟般的轟鳴，整座山丘劇烈震顫！
    冷無鋒帶人趕到時，隻見遍地殘肢中豎著七根青銅柱。展雲翔以劍拄地，腳下踩著半截薩滿祭袍，袍角金線繡著完顏宗望的族徽。
    "他們在用活人精血澆灌地脈。"展雲翔踢開祭壇石板，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青銅管道，"這些管道直通西湖水脈..."
    話音未落，管道突然湧出黑血。趙佶俯身沾血細嗅，白須顫動："是漠北狼毒！快封住錢塘江口！"
    眾人疾馳至江畔時，潮水已變成詭異的墨綠色。展雲翔正要下令放閘，江心突然升起十二丈高的水龍卷，卷中隱約可見雷萬春被鐵鏈貫穿的身影！
    "展大人...救..."雷萬春的哀嚎戛然而止，瞳孔迸射血光。他雙臂大張，背後浮現巨大的狼首圖騰——完顏宗望竟將薩滿血祭與水脈相連！
    禪鋒劍鳴響徹錢塘江。展雲翔踏浪而行，劍尖在水麵劃出北鬥七星。趙佶立於堤岸，手中木魚槌每敲一聲，江底便亮起一處佛光。
    "乾坤倒轉！"展雲翔暴喝一聲，劍氣攪動水龍卷。雷萬春體內突然鑽出十二道血影，正是被煉化的武林高手魂魄！
    佛骨舍利自展雲翔懷中飛出，在空中結成卍字法印。血影觸到金光發出淒厲哀嚎，水龍卷轟然潰散。雷萬春墜入江中前，用最後清明嘶吼："賀蘭山...地宮..."
    趙佶突然噴出口黑血，袈裟下鎖子甲寸寸崩裂。展雲翔搶上前扶住時，發現他後背釘著三支玄鐵箭——正是黑水騎的追魂箭！
    崇政殿的蟠龍椅上鋪著染血袈裟。展雲翔握緊虎符，麵前跪著十二衛禁軍統領。樞密院老將軍須發皆張："此刻出兵賀蘭山，臨安防務..."
    "報！八百裏加急！"傳令兵撞開殿門，"雁門關守將陣亡，金軍距汴梁隻剩三百裏！"
    程頤突然搶過虎符："下官願死守臨安！"他扯開官服，露出滿身舊傷，"三年前汴梁城破，家父就是被黑水騎..."
    殿外忽然傳來梵音。趙佶白須染血，禪杖頓地聲如驚雷："老衲帶僧兵守城。"他撕開袈裟，露出胸前猙獰刀疤："展將軍，這十二顆舍利子該歸位了。"
    黎明前的臨安碼頭，戰船旌旗遮天。展雲翔輕撫禪鋒劍上新刻的梵文，身後三萬水師鴉雀無聲。
    趙佶將紫金缽盂遞來："過長江時，將此缽沉入江心。"缽底刻著大宋疆域圖，賀蘭山位置嵌著顆帶血的佛牙。
    "陛下保重。"展雲翔單膝跪地。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用舊稱。
    老皇帝忽然大笑，聲震樓船："記住，佛渡有緣人，刀斬無緣鬼！"他甩袖轉身，僧袍下隱約露出玄鐵護腕的冷光。
    戰鼓擂響時，展雲翔望見城頭豎起"趙"字王旗。他知道，那個曾經出家的帝王，終於重披戰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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