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帝姬的銀絲軟轎懸在斷崖三丈外。
    趙佶盯著轎簾上的五爪金龍紋——這分明是天子儀仗！當年他親自為鄭皇後繪製的轎頂樣式，如今卻成了亡國妖女的座駕。山風掀起轎簾一角，露出繈褓中嬰孩的左腳，腳踝處赫然印著北鬥七星形狀的胎記。
    "皇兄可還記得這個？"柔福抬起皓腕，掌心躺著一枚鎏金鈴鐺。
    趙佶瞳孔驟縮。靖康元年臘月，正是這枚係在柔福繈褓上的鈴鐺，在他與金國質子斡旋時發出異響，導致三千禁軍暴露行蹤。
    "錚！"
    龍泉劍突然自鳴，劍身浮現蛛網般的血紋。這是十年前鑄劍師宇文虛中留下的警示：遇皇室至親則鳴。趙佶握劍的手青筋暴起，二十年帝王生涯教會他，越是驚心動魄時，越要笑得雲淡風輕。
    "你要龍脈圖救汴京？"他輕撫劍身血紋，"可曾問過潼關外十萬金狼騎？"
    柔福懷中嬰孩突然啼哭，聲如夜梟。崖下積雪轟然炸裂，九具青銅棺破土而出，棺蓋上皆刻著"鎮北侯楊"的銘文！趙佶認得這機關——當年楊業在雁門關殉國，正是用此"九宮葬"困住遼軍三日三夜。
    大雄寶殿內，七十二盞長明燈無風自滅。
    趙佶展開的《推背圖》突然騰空，羊皮卷上墨跡如活物遊走，在梁柱間投射出星圖幻象。十八羅漢堂首座慧覺暴喝："妖術！"揮棍砸向星圖，卻被反震得虎口迸裂——那幻象竟是達摩洞石壁的投影！
    "這不是妖術，是墨家機關術。"趙佶指尖劃過殿前香爐，爐身朱雀紋突然轉動，"三日前玄慈大師圓寂時，以血為墨重繪了星圖。"
    眾僧細看，方才發現香爐中插著三支人骨香。煙氣繚繞間，星圖漸漸顯出一行血字："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慧覺突然跪地痛哭——這字跡分明是達摩院首座慧明的手筆！
    殿外傳來急促的鍾聲。
    趙佶閃身至簷角，隻見山下驛道煙塵蔽日。三百黑衣騎士呈雁翎陣疾馳，當先者高舉的旌旗上，赫然繡著西夏文"一品"二字！最詭異的，是這些騎士脖頸間都掛著串佛珠——每顆珠子都是縮小的人頭骷髏。
    "西夏一品堂的鬼麵羅漢......"趙佶握緊劍柄。二十年前宮中夜宴，正是這群魔頭假扮吐蕃使節，在禦酒中下了曼陀羅散。
    舍利塔地宮寒潭深處，趙佶以閉氣訣潛入水底。
    青銅巨門上的雙龍戲珠紋泛起幽藍冷光，缺失的龍眼位置殘留著玉璽碎屑。他取出懷中半塊玉佩按在門環上，潭水突然逆流形成漩渦——門內傳出機括轉動的轟鳴，十八尊銅羅漢像竟從塔頂墜入水中！
    "喀嚓！"
    一尊羅漢像的麵部金漆剝落，露出裏麵的人臉。趙佶倒吸寒氣——這竟是三日前圓寂的玄慈大師！其餘羅漢像接連裂開，十七具高僧屍身浮出水麵，每具屍體的天靈蓋都被釘入三寸銀釘。
    "好狠毒的煉屍術！"
    背後響起柔福的聲音。趙佶猛然回身，卻見她赤足踏波而來，懷中嬰孩不知何時變成了具青銅傀儡。傀儡雙眼突睜，射出兩道碧綠毒焰！
    趙佶揮劍斬斷毒焰，劍鋒觸到傀儡時突然滯澀——這青銅表麵竟刻滿了《青囊書》禁術！柔福輕笑："皇兄可知，當年華佗為何被曹操所殺？就因為他想用這"活人傀"救關羽！"
    地宮突然劇烈搖晃。
    趙佶瞥見柔福袖中滑落的半枚虎符，符身裂紋與玉佩完全吻合。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二十年前太傅曾說的秘聞：鎮北侯楊業殉國前，將虎符一分為二，半枚隨葬，半枚......
    "你與楊家是何關係？"
    柔福的笑聲突然變得粗糲，素手撕開麵皮，露出遍布刀疤的男人麵孔："趙官家可還記得，當年你為修艮嶽，活埋了多少楊門遺孤？"
    趙佶如遭雷擊。眼前人使的赫然是楊家槍法起手式"蒼龍擺尾"，槍尖挑起的正是潭底青銅門環！門環墜地瞬間，整座五台山響起龍吟般的哀鳴，七十二座佛寺的銅鍾同時炸裂。
    "看好了！"假柔福撕開衣襟，胸口紋著完整的北鬥七星圖，"這才是真正的《推背圖》第四十二象！"
    趙佶突然大笑。龍泉劍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北鬥軌跡，精準刺入七星紋的天權位。假柔福渾身劇震，七竅中湧出的卻不是血，而是漆黑的石油——這正是當年他在延福宮地下發現的"猛火油"！
    大雄寶殿已成火海。
    趙佶站在《推背圖》投射的星圖中央，九龍鎖命圖在火光中猙獰如活物。西夏一品堂的鬼麵羅漢結成"阿鼻獄陣"，每人手中都握著截取自少林僧人的脊骨。
    "結陣！"
    十八羅漢堂武僧擺出降魔陣，卻見鬼麵羅漢們突然扯下佛珠。人頭骷髏落地即爆，毒霧中浮現出三百童男童女的冤魂——正是靖康之變時被擄走的宗室子弟！
    趙佶長嘯一聲，心口刀疤應聲而裂。九龍真氣衝天而起，震碎殿頂琉璃瓦。月光透過破洞照在星圖上，竟顯出一條蜿蜒如龍的暗河脈絡——這正是華夏龍脈的走向！
    "原來龍脈圖要配合月光......"假柔福恍然大悟，卻為時已晚。趙佶以血為墨，在《推背圖》上疾書梵文，七十二絕技圖譜突然活過來般撲向鬼麵羅漢。
    混戰中，真正的柔福帝姬突然現身。她手中虎符完整無缺，身後站著三千楊門鐵騎："皇兄，該醒了！"
    趙佶低頭看向心口，方才裂開的刀疤竟滲出金色血液——這根本不是九龍鎖命圖，而是西夏巫術種下的"傀儡印"！二十年來，他所謂的出家避世，不過是他人手中的提線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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