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來了四口人，睡覺成了大問題。
    長條凳子搭在木床邊上，上邊覆蓋木板。
    磚頭瓦塊啥都用上了，這才拚湊出四口人睡覺的地方。
    看著光溜溜的木板床，還有上麵薄薄的小被子，塗誌明陷入到了靜默之中。
    秀芝歉意的道：“沒事兒的，南方一點兒也不冷！”
    塗誌明沒好說什麽，李從軍、李建軍都光板床了，他還能說啥呢？
    艱苦樸素唄，還能咋辦？總不能把老丈人的被子搶過來蓋吧。
    所謂的南方冬天不冷，也就隻能針對南方人來說。
    塗誌明覺得南北方區分冷不冷，就是看能不能凍死人。
    北方冬天能凍死人，所以說冷。
    南方冬天一般凍不死人，所以說不冷。
    怎麽說呢？南方天氣很有利於夫妻感情的升華，這一個晚上，兩口子摟的那叫一個緊密。
    限於房間沒有門，兩口子止步於擁抱，否則難免摩擦出不一樣的花火。
    早晨吃過早飯，塗誌明張羅著去供銷社。
    “買了那麽一大堆東西回來，啥都有了，還去供銷社幹啥？”
    李青山一家大惑不解。
    塗誌明如實道，“別的都能適應，可就這氣候受不了，昨晚大鼻涕都凍出來了。
    我去供銷社買床被子回來，要不再過上兩天，非整感冒了不可。”
    塗晶晶正和小哥哥梅冬瓜一起玩鐵皮青蛙呢，聽見了立即說道，“爸爸，幫我買大白兔回來，哥哥隻吃過粘牙的糖，還沒吃過大白兔呢。”
    劉桂蘭以為塗晶晶饞糖了，立即道，“不用買糖，家裏有白糖，外婆給你衝白糖水喝。”
    說著話進了自己屋子，很快拿出一個紙包又進了廚房，不多時又從廚房端了一碗白糖水出來。
    晃晃悠悠的端到了塗晶晶麵前，“外孫女，快喝吧！”
    塗誌明一眼瞥見水碗裏咯咯泱泱的有許多漂浮物，再仔細一瞅嚇了一跳，水上飄著的竟然是小黑螞蟻。
    擔心塗晶晶說話傷了老太太的心，連忙道：“晶晶，你在家天天吃糖，哥哥很少吃糖，你覺得這糖水該給誰喝啊？”
    塗晶晶也看見了糖碗裏飄著的螞蟻，聽親爹這一問，立即福至心靈的說道，“我學過孔融讓梨的故事，我在家吃過大白兔，哥哥都沒吃過，糖水應該給哥哥喝。”
    說著話把糖水接過遞給了腦袋大身子小的梅冬瓜，梅冬瓜不懂客氣為何物，端起糖水碗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馬湘蘭一旁道，“看你這孩子，怎麽都喝了，就不知道給妹妹留一點兒。”
    “妹妹不想喝！”梅冬瓜說道。
    把碗遞給了馬湘蘭，蹲下身給鐵皮青蛙上發條，然後和塗晶晶一人一邊玩了起來。
    大舅哥要去打柴，小舅子陪著塗誌明去供銷社。
    一路翻山越嶺，倆人說說聊聊倒也不苦悶。
    塗誌明忽然道，“從軍，昨兒你姐問你考的怎麽樣，你一直顧左右而言他，怎麽著，考的不好麽？”
    李從軍臉色一紅說道，“我自覺考的還行，可一月中旬就出成績了，我有些同學已經被錄取了，可我的錄取通知書還沒來，看來我是沒考上。”
    “也不是故意瞞著你和我姐，昨天你們剛到家，我怕說了掃你們的興。”
    塗誌明奇怪道，“你姐說你是學霸啊，怎麽會沒考上呢？”
    “什麽是學霸？”李從軍疑惑的問道，他沒聽說過這個詞。
    “學霸就是年級學習最好的人。”塗誌明解釋道。
    “那我不是學霸。”李從軍否認，“我在年級三百人裏隻能排到第二，不是學習最好的人。”
    塗誌明……
    “好吧，你不是！”
    “年級第二都考不上大學嗎？”塗誌明有些奇怪。
    第一屆高考參考的有五百七十萬，最終錄取了二十七萬，錄取率差不多百分之四點八。
    一百個人裏麵能考上五個，雖然這比例有點兒低，但李從軍能在三百人裏排第二，考個大學應該不在話下吧。
    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報考的是哪所大學啊？”
    “北京大學！”
    “那好吧，沒事兒了！”
    開玩笑，首次恢複高考，大部分學生連大學名字都不知道，除了本地區的大學，腦子裏就隻有北大、清華、複旦、上海交大。
    據說全國有一半以上的考生都報考了這四所大學。
    北大百萬人報考，最終才錄取一千一百七十七個，妥妥的萬裏挑一啊。
    當然最後培養出來的也都是一時翹楚。
    怎麽說呢，論起個人成就，那位比較活躍的河南省狀元排不進前十。
    男人的悲傷男人是不能安慰的，要安慰也是女人安慰。
    塗誌明笑了笑岔開話題問道，“接下來什麽打算？是打算繼續考一年呢，還是參加工作？”
    李從軍想了想道，“不考了吧！姐夫，這回我想和你回西北，你願意收留我不？”
    塗誌明笑了起來，“這話叫你說的，啥收留啊？你是去幫我的忙去了。
    放心吧，有你姐夫我在，絕對不會讓你混的比考上大學差。”
    差不多走了一個半小時，這才到了公社的供銷社。
    塗誌明再次大采購，除了買了五床被子之外，米麵糧油、鹽醋糖茶等生活用品也買了一堆。
    錢和票都是別人給的，花起來一點兒也不心疼。
    這和炫富不炫富無關，至少還要在老丈人家待半個多月呢，多買點兒東西也是為了自己活的舒服點兒。
    又是一輛大馬車滿載著回去。
    路過郵電局，李從軍突然歎了一口氣。
    塗誌明問道：“歎啥氣啊？”
    李從軍道，“自從得到恢複高考的消息，我差不多每天都要學習到半夜。
    成績不如我的都考上了，我怎麽就考不上呢？”
    塗誌明突然想起了什麽，於是再次問道，“從軍，不是說可以報兩個誌願嗎？你另一個誌願報的哪裏？”
    “清華！”李從軍回答。
    塗誌明……
    呆愣了半晌，腦筋一轉，他又問道：“那你沒接到錄取通知書，有沒有打電話去清華和北大問問，確認一下到底有沒有被錄取？”
    李從軍搖頭道，“我連清華北大的電話都沒有，到哪兒去問呢？沒接到錄取通知書不就沒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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