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北軌藏鋒,老道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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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的瞬間,趙軒的身形已如離弦之箭,攬著婠婠纖細的腰肢,一步踏入了那片星光破碎的混沌地帶——第七星軌斷點。
    周遭的景象驟然扭曲,仿佛踏入了一麵被打碎的鏡子內部。
    星氣不再是溫順流淌的長河,而是化作了億萬片鋒利的碎片,彼此衝撞、湮滅,發出無聲的嘶吼。
    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狂暴而無序的力量,尋常星修者踏入此地,不出三息便會被紊亂的星律撕成齏粉。
    趙軒卻如遊魚入水,周身彌漫開一層淡淡的星輝,巧妙地避開那些最狂暴的能量亂流,沿著一條肉眼無法看見的軌跡高速潛行。
    他懷中的婠婠,一雙明眸緊緊盯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竟沒有感到絲毫顛簸,仿佛他腳下踩的不是毀滅的風暴,而是平坦的大道。
    然而,安寧隻持續了片刻。
    剛行出百裏,前方混亂的星光中,三道冰冷的身影憑空浮現。
    他們身披銀白星甲,麵容模糊,仿佛沒有五官,手中各持一麵光潔如玉的牌子,正是專門搜捕無命者的錄名牌。
    “偵測到無命痕跡,坐標偏離……”
    “鎖定軌跡,執行清除。”
    毫無感情的意念在虛空中回蕩,三道星巡影如同鎖定獵物的鬼魅,手中的錄名牌亮起慘白的光芒,光束交織成網,朝著趙軒所在的方向緩緩掃來。
    那光網所過之處,連破碎的星氣都被徹底抹平,化為絕對的虛無。
    被鎖定了!
    趙軒瞳孔驟然一縮。
    在這星軌斷點之內,他可以憑借對力量的精妙掌控規避自然危險,但麵對這天道意誌的執行者,任何一絲星律的動用,都會成為黑夜中最耀眼的燈塔,瞬間暴露自己的位置。
    進退維穀,殺機臨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側方一座被冰雪覆蓋的低矮雪丘之後,一道灰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
    他身形蕭索,仿佛與這片荒蕪的斷點融為一體,風雪吹過,竟帶不起他的一片衣角。
    來人正是風無塵。
    他神情冷漠,兩指間夾著一縷即將燃盡的青煙,眼神淡漠地看著陷入絕境的趙軒,聲音如同此地的寒風:“你想走這條路,就得有把自己‘燒’沒了的覺悟。”
    說著,他屈指一彈,那縷青煙脫手而出,不快不慢地飄向趙軒。
    “此為‘避名煙’,以‘斷’字道韻煉成,燃之則形神皆隱,天道難覓。”風無塵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但代價是,三日之內,你將與星律徹底隔絕,形同凡人。”
    趙軒伸手,穩穩接住那縷看似隨時會熄滅的青煙。
    煙氣入手的瞬間,他便感到一股決絕的“斷”之意境,仿佛能斬斷世間一切因果聯係。
    他抬眼,漆黑的眸子直視風無塵:“你為何要幫一個無命者?”
    風無塵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我不是幫你。”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指間,仿佛那裏還夾著什麽,“我是在還當年,那個沒能寫完的字。”
    話音未落,三道星巡影的錄名牌光網已然掃到近前!
    趙軒不再猶豫,指尖星力一引,將那縷避名煙徹底點燃。
    “噗”的一聲輕響,濃鬱的青煙瞬間炸開,如同一團有生命的濃霧,將他和婠婠的身影完全包裹。
    青煙繚繞中,他們的輪廓迅速變淡,氣息、神魂、乃至存在的痕跡,都仿佛被這煙霧一點點“燒”掉,最終徹底消失在這片虛空之中。
    “唰——”
    慘白的光網掃過他們剛剛站立的位置,錄名牌上毫無反應,那三道星巡影微微一頓,機械地轉向別處,繼續搜尋。
    危機暫時解除。
    趙軒抱著婠婠,借著煙霧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向著斷點深處挪移。
    懷中的婠婠忽然輕輕靠在他的耳邊,低語道:“趙軒哥哥,這煙裏……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像是……斷筆之韻。”
    斷筆之韻!
    趙軒心頭劇震,瞬間明悟。
    難怪風無塵說這是以“斷”字道韻煉成,這避名煙的本質,竟是截取了一段書寫“斷”字時最決絕的道韻,以此斬斷自身與天道間的感應。
    這等手筆,簡直匪夷所思!
    他沿著斷點邊緣緩緩北移,視野盡頭,一座巨大而崩塌的建築輪廓在混亂的星光中若隱若現。
    那是一座早已廢棄的星官塔,塔頂一塊殘破的巨碑上,依稀可以辨認出四個古樸大字——錄星司·北七。
    夜色漸深,避名煙的效果也開始減弱,繚繞的青煙變得稀薄。
    趙軒正準備帶著婠婠尋找新的藏身之所,一個蒼老而帶著一絲戲謔的笑聲,毫無征兆地在他識海深處響起。
    “小友,想破天網,光是東躲西藏可沒用啊。”
    是玄真子的殘魂!
    趙軒心神一凜,隻聽玄真子的聲音繼續傳來,帶著一絲追憶和無奈:“天道之網,是以眾生之‘名’為經緯,以星軌之‘錄’為繩結,編織而成。想要破開這張網,唯一的辦法,就是‘祭名’。以一個足夠分量的名字為祭品,燒斷一片經緯,方可得片刻自由。”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當年老夫……便試過一次。祭的,是我自己的名字。結果嘛……你也看見了,如今隻剩下一縷不人不鬼的殘魂,苟延殘喘。”
    趙軒的瞳孔猛然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
    祭名!
    原來所謂的“破網”,竟是以自身的存在為代價,去獻祭給天道,燒出一個缺口?
    這哪裏是破網,這分明是自毀!
    他還沒從這驚人的真相中回過神來,另一道更加急促、虛弱,卻又無比熟悉的神識,如同穿越了無盡時空的利劍,狠狠刺入他的腦海!
    “趙軒!”
    是李靖!他的聲音充滿了痛苦與焦急,仿佛正承受著莫大的折磨。
    “速走!西王母欲啟‘星祭血典’!她要用十二古息之血,重鑄天命碑!屆時萬星歸錄,天地秩序重定,你這等無名無錄之人,必將被天道法則視為‘穢物’,直接煉為碑基,永世不得超生!”
    “轟隆!”
    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鎖鏈巨響,李靖的神識傳音戛然而生,那道好不容易撕開的魂光瞬間黯淡下去,幾近熄滅。
    趙軒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比北俱蘆洲的萬年玄冰還要寒冷。
    星祭血典!
    他終於明白,天庭真正的殺招是什麽了。
    一旦血典開啟,天命碑重鑄,他將再無任何僥roushou機。
    更可怕的是,婠婠身為星魔同體,本身就是遊離於天道秩序之外的“亂序之源”,血典一旦發動,她也絕對逃不過被抹除的命運!
    時間,不多了。
    “呼……”
    最後一縷避名煙終於燃燒殆盡,消散在空氣中。
    趙軒和婠婠的身形重新暴露在混亂的星軌斷點之下。
    就在趙軒準備立刻撤離此地,前往古星台尋找帝江殘魂之際,婠婠卻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白皙的手指指向不遠處那座崩塌的星官塔。
    “哥哥,塔心……那裏有東西在回應我。”
    趙軒順著她指引的方向看去,眼中精光一閃。
    他不再遲疑,帶著婠婠幾個閃身,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那座死寂的廢塔。
    塔內遍地殘骸,斷壁之上刻滿了早已模糊的星圖。
    在塔底最深處,一堆腐朽的卷軸之下,婠婠停下了腳步。
    趙軒撥開碎石,一幅由特殊獸皮製成的陣圖展現在眼前。
    陣圖古老而繁複,上麵繪製的並非星辰軌跡,而是一種逆轉星辰之力的詭異步陣。
    陣圖的核心,赫然標注著一個名字——帝江。
    而陣眼的位置,正巧對應著他所知的古星台!
    這是一幅“星祭反陣圖”!
    在陣圖的角落,一行用血寫成的小字,曆經萬古歲月依舊散發著不屈的意誌:
    “欲破血典,先祭一靈;欲斷天網,先斷己名。”
    趙軒凝視著那行血字,良久,才緩緩將陣圖卷起,收入懷中。
    他低頭,看著一臉疑惑的婠婠,聲音低沉卻無比堅定:“看來……在我們之前,已經有先行者走過這條路了。”
    遠處的雪丘之上,風無塵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他站在斷點之外,目光穿透了重重混亂的星光,遙遙望著那座廢棄的星官塔,仿佛看到了塔中那個挺拔的身影。
    他輕輕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這一次,或許……真的能寫完那個字了。”
    塔內,趙軒握緊了手中的反陣圖,又抬頭看了看這座飽經風霜的廢墟。
    這裏是錄星司的遺跡,是天道之網曾經的節點,也是無數名字被記錄、被束縛的起點。
    要破網,先斷名。要逆典,先布陣。
    此地,便是最好的舞台。
    他的眼神穿過殘破的塔頂,望向那片深邃無垠的星空,仿佛看到了西王母冰冷的眼眸,看到了天命碑上即將被篆刻的萬千命運。
    前路是獻祭,是自毀,是萬劫不複。
    可身後,是婠婠,是李靖,是玄真子,是所有不甘被天道束縛的靈魂。
    退無可退。
    那就戰。
    趙軒深吸一口氣,眼中所有的迷茫與猶豫盡數褪去,隻剩下焚盡八荒的決然。
    手中的星祭反陣圖,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誌,微微震顫起來。
    既然天要以眾生為祭,那他便先拿這天道的一角,來祭他的刀!
    這殘破的星官塔,便是他與天對弈的第一顆棋子。
    這條無名之路,是一條必將染血的獻祭之路。
    要打破天道布下的這張巨網,首先要做的,便是獻上自己的覺悟與誓言。
    而在星官塔的廢墟之上,以這上古無命者留下的反陣為基,趙軒即將立下他的第一個祭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