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石破天驚永昌帝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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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三十二年正月初一,大明京師的天空被無數道鋼鐵飛翼撕裂。來自極北冰原、南大洲莽林、美洲新大陸乃至東瀛列島的“雲雀”運輸機群,挾著各屬地迥異的寒潮與海風,轟鳴著降落在擴建後的京師航空港。石赫魯裹著厚重的貂裘踏出機艙,王錦晨眉睫凝霜,朱慈炯一身南海驕陽曬就的古銅色,徐清帶著西域風沙的氣息,還有南大洲十五行省封疆大吏,連同美洲大都督鄭宏、朱和偉,如繁星拱衛北辰,齊匯紫禁城。
宮城內外,十裏紅妝。承天門至奉天殿的禦道兩側,旌旗獵獵如林,新式坦克與裝甲車漆色如墨,炮口森然指天。永昌帝王淩身著十二章袞服,立於奉天門高階之上。皇後朱媺娖鳳冠霞帔,皇貴妃石紅玉、貴妃張雪、趙敏等盛裝隨侍。年逾古稀的崇禎帝由周太後、袁太妃攙扶,渾濁目光掃過這煌煌盛世,嘴角牽動,不知是欣慰還是蒼涼。
“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浪,震得琉璃瓦上未化的積雪簌簌而下。王淩抬手,萬籟俱寂,唯有獵獵旗聲。
“諸卿遠來辛苦!今日四海歸心,寰宇同慶,非朕一人之功,乃我大明億兆軍民,同心戮力,披荊斬棘之功!” 他的聲音沉渾,穿透凜冽寒風,回蕩在每一個角落,“自崇禎十五年開封水淹孤雛,至今日鐵翼橫絕四海,凡三十二載。這江山,是血火中淬煉出來的!”
盛宴夜,華燈耀九霄。奉天殿內金碧流淌,編鍾雅樂與蒸汽驅動的管風琴奇異地共鳴。烏蘭圖雅一身寶藍騎裝,英姿颯颯,正與剛從歐羅巴風塵仆仆歸來的雅妃徐靜姝低語。徐靜姝發髻高挽,眉宇間帶著談判桌上磨礪出的銳利與疲憊,指尖捏著水晶杯,講述著凡爾賽宮的金碧輝煌與波旁王朝的色厲內荏。太子王錦繁攜一雙兒女坐於禦階左下首,目光不時溫柔地掠過妻子。六歲的王玄謨小臉嚴肅,學著父親正襟危坐;四歲的王玄汀則好奇地瞪著殿頂盤旋的、由巧匠製作的發條鎏金飛龍。
酒過三巡,樂聲暫歇。永昌帝王淩緩緩起身,手中並無酒杯,隻有一卷明黃詔書。殿內瞬間落針可聞,連孩童都似感受到無形的重壓,屏住了呼吸。
“朕禦宇三十二年,” 王淩開口,聲音不高,卻如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自一介草莽,蒙太皇崇禎皇帝托付社稷之重,幸賴將士用命,百姓同心,內平流寇,外逐韃虜,西定天山,北拓冰原,南收呂宋、爪哇,東撫扶桑,更遠涉重洋,收南大洲、辟美洲萬裏新壤……鐵甲所至,日月所照,皆為明土!”
他目光如電,掃過石赫魯風霜雕刻的臉,掃過朱慈炯眼中未熄的烽火,掃過鄭宏來自新大陸的勃勃野心,最終落在太子王錦繁沉穩的眉宇間。
“然,” 他話鋒陡然一轉,如寶劍歸鞘,斂去所有鋒芒,隻餘深沉的疲憊與洞徹,“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兆民之天下。朕聞上古聖王,功成身退,乃順天應人之大道。朕已五十有二,非複少年血氣。太子錦繁,仁孝聰睿,曆練有成,堪承大統。”
“嘩——” 如同巨石投入死水,驚駭的浪潮席卷大殿!內閣總輔方以智手中的象牙笏板“啪”地墜地,席師奎、陳默然等封疆大吏霍然起身,雙目圓睜。王錦繁腦中一片空白,臉色瞬間慘白如雪,猛地離席撲倒禦階之下“父皇!萬萬不可!兒臣德薄才疏,豈敢僭越!大明江山,非父皇不可!” 聲音嘶啞,字字泣血。
“朕意已決!” 王淩的聲音斬斷一切哀求,透著不容置喙的帝威。他展開詔書,一字一句,如黃鍾大呂
“朕王淩,起於微末,承天景命……然天下者,神器也,有德有力者居之,非可久假不歸。朕常惕懼,恐戀棧而蔽賢,居尊而忘本……太子錦繁,器宇深凝,仁德布於朝野,智勇彰於軍旅……著即皇帝位,以明年為‘啟元’元年!朕退居太上皇,移駕西苑靜養,軍國重務,悉付新君!”
詔書宣讀完畢,死寂籠罩。旋即,哭聲爆發!石赫魯、徐清等百戰老將,以頭搶地,額頭瞬間青紫“陛下!三軍將士,隻認得永昌旗號!韃靼、羅刹未絕,海上波濤未靖,陛下豈能棄臣等而去!” 文臣們涕泗橫流,伏地不起“陛下乃開天辟地之聖主!大明如日方中,豈可驟退!臣等萬死不敢奉此詔!”
消息如驚雷炸破京師除夕的寧靜。翌日黎明,承天門外已跪成一片白色海洋。白發老翁以額觸地,聲聲呼喚“永昌爺”;懷抱幼兒的婦人淚流滿麵;太學生們高舉血書“萬民泣留”;更有遠道而來的蒙古牧民、南洋商賈、美洲歸化土人首領,在寒風中長跪不起,嗚咽之聲匯成悲愴的洪流,直衝九霄“陛下留下!陛下留下啊——!”
西苑澹寧居內,炭火融融。王淩隻著一襲素青道袍,看著跪在麵前、雙手奉上血書、渾身顫抖幾乎無法成言的太子。那血書殷紅刺目,字字錐心“兒臣心如刀絞,五內俱焚……父皇如天,兒如微塵……寧碎骨粉身,不敢受此九鼎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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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淩默然良久,起身扶起兒子。他的手掌寬厚溫暖,帶著經年握刀持槍留下的硬繭,輕輕撫過太子濡濕的鬢角。
“繁兒,” 他的聲音低沉,褪去了朝堂上的威棱,隻剩下一個父親的滄桑,“你看這窗外。”
太子茫然抬頭,窗外幾株老梅,虯枝鐵幹,正頂著寒風綻出點點紅萼,倔強而蓬勃。
“為父這株老樹,蔭蔽三十二載,根須已探得太深,枝葉已張得太廣。” 王淩的目光悠遠,仿佛穿透宮牆,看到了廣袤的帝國,“它若一直占著最好的陽光雨露,底下的小樹,如何能真正參天?那些新發的枝椏,如何能伸展自如?”
他握緊太子冰涼的手,力道沉穩如山“朕退位,非是倦怠,更非棄你於不顧。朕是要把這片天空,真正讓出來,讓新枝沐浴陽光!你要做的,不是做朕的影子,而是做你自己!做啟元之帝!大明這艘巨艦,方向舵盤,自今日起,交予你手。而朕……” 他微微一笑,眼中是卸下重擔後的澄澈與期待,“就在這西苑,做你最後的壓艙石,最堅韌的錨鏈。風狂浪急時,回頭看看,為父還在。”
殿內檀香嫋嫋,炭火劈啪。太子王錦繁怔怔地望著父親,那如山嶽般的身影仿佛在素袍下顯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鬆弛,卻又蘊藏著更深沉的力量。眼中的驚濤駭浪,漸漸沉澱為一種沉重而滾燙的覺悟。他不再言語,隻是將額頭,深深地、久久地,抵在父親溫熱的手背上。承天門外的萬民悲聲,此刻仿佛化作了遙遠的海潮,拍打著新時代的堤岸。
翌日,一道加蓋了永昌皇帝傳國玉璽與新皇小璽的明詔曉諭天下
“朕感念萬民赤誠,涕零難抑。然神器有歸,天命難違。太子繼統,乃順承天意,維係國本。新皇登基大典,定於啟元元年立春之日。朕退居太上皇,移駕西苑,頤養天年。軍國重事,自即日起,由新皇帝權裁決。望爾臣工黎庶,忠心翊讚新主,共保我大明江山永固,如日之升!”
詔書末尾,是永昌帝王淩以朱砂親筆留下的八個力透紙背的大字
“日月山河在,莫忘開天人。”
當這最後的禦筆朱批通過遍布帝國的電報線,瞬間傳至天南地北的督府衙署時,極北行省冰原哨所裏燃起了告慰的篝火,南大洲新直隸的移民們朝著北方故土的方向深深叩首,美洲金山河畔的淘金工停下了鐵鎬,沉默地抹去眼角的溫熱。萬裏波濤之上,懸掛著日月旗的鐵甲巨艦拉響了悠長的汽笛,笛聲嗚咽,穿透海霧,如同一個時代的深沉回響,與古老神州大地上那尚未停息的、混雜著失落與希望的萬民哭聲,最終交融成曆史翻過厚重一頁的磅礴和聲。
永昌的時代在形式上落幕了。然而那柄名為“啟元”的利劍,已在永昌親手磨礪與托舉之下,錚然出鞘,劍鋒所指,依舊是那片浩瀚無垠的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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