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黃金海岸與奴隸海岸:帝國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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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普敦的硝煙散盡,秩序初定。
    光武帝王錦繁的目光,如同盤旋於非洲大陸上空的獵鷹,精準地鎖定了西非那片被稱為“黃金海岸”與“奴隸海岸”的土地。那裏,荷蘭人星羅棋布的堡壘,如同附著在豐饒海岸線上的水蛭,貪婪地吮吸著黃金與血肉。
    帝國艦隊的鋼鐵巨輪再次破開大西洋的波濤,沿著西非海岸線向北航行。這一次,航程顯得異常“順利”。
    當帝國艦隊那遮天蔽日的帆影和標誌性的鋼鐵巨艦出現在黃金海岸(今加納沿海)的視野中時,荷蘭人的抵抗意誌早已被開普敦的陷落碾得粉碎。
    消息傳播的速度甚至快過了艦隊本身。埃爾米納堡(ela castle)——這座荷蘭西非總督府所在地、黃金海岸最宏偉堅固的堡壘,曾經象征著荷蘭在非洲無上權力的中心——在象征性地升起旗幟不到一個時辰後,便迅速降下了代表荷蘭的三色旗,換上了倉促準備的白布。海岸角堡(ce ast castle)、阿克拉堡(fort jas)、沙馬堡(fort st sebastian)……幾乎所有重要的堡壘,都上演著同樣的場景。
    荷蘭的旗幟紛紛墜落,如同被秋風吹散的落葉。
    堡壘的大門提前洞開,穿著體麵但難掩惶恐的荷蘭指揮官們,帶領著士兵和公司職員,列隊站在堡壘前的空地上,等待著征服者的到來。沒有炮擊,沒有流血,隻有一片死寂的臣服。
    他們甚至主動交出了堡壘的鑰匙、庫存清單和貿易賬簿。
    光武帝站在“洪武號”的艦橋上,麵無表情地俯視著這一幕。
    荷蘭人的“識時務”並未讓他感到絲毫喜悅,反而更添一絲鄙夷。這些堡壘,連同裏麵囤積的黃金、象牙,以及……那些被關押在陰暗地牢深處等待命運的“貨物”,此刻都如同成熟的果實,隻需伸手采摘。
    帝國並未打算完全取代荷蘭人在這裏的“經營”。
    光武帝采納了隨行文官的建議,采取了更為務實(或者說冷酷)的策略。
    他下令帝國軍隊隻接管了五個地理位置最為關鍵、防禦設施相對完善的堡壘埃爾米納堡(作為帝國西非總督府駐地)、海岸角堡、維達堡(ouidaouidah,在今貝寧,奴隸海岸核心)、以及黃金海岸的沙馬堡和金屬十字堡(fort tal cross)。這五個堡壘被迅速武裝起來,駐紮帝國精銳部隊,升起了日月龍旗,成為帝國控製這片海岸線的軍事支點。
    至於其餘散布在黃金海岸和奴隸海岸(今多哥、貝寧、尼日利亞沿海)的數十個荷蘭堡壘和商站,光武帝大手一揮,允許荷蘭人繼續管理,維持其原有的黃金、象牙貿易,以及……那最為血腥的奴隸貿易。
    但有一個前提所有這些貿易活動,都必須向新主子——大明帝國——繳納交易額一成的稅賦(實物黃金或等值貨幣)。帝國派遣的稅吏,帶著冷酷的效率,開始入駐這些據點,清點庫存,設立稅所,確保帝國從這淌血的財富河流中分得它應得的一杯羹。
    帝國的政策清晰而冰冷不幹涉具體貿易,隻確保利益輸送。黃金和象牙是財富,奴隸……在帝國的賬簿上,暫時也隻是另一種“商品”和稅源。
    然而,光武帝終究是踏上了這片被詛咒的土地。
    在巡視維達堡時,他決定親自去看看,這令整個歐洲富得流油、支撐起無數種植園的貿易,其源頭究竟是怎樣的景象。已投降並被任命為維達堡臨時顧問(實為向導和翻譯)的前荷蘭商站主管範德爾賽,懷著複雜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為這位年輕的征服者引路。
    維達堡外,貝寧奴隸交易市場人間地獄的入口
    維達堡本身並非最大的奴隸囚禁點,它更像是一個中轉樞紐。真正的人間地獄,是距離堡壘不遠、靠近海灘的那個巨大的、用粗糙木柵欄圍起來的“貝寧奴隸交易市場”。
    尚未走近,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便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那是成千上萬極度擁擠、缺乏最基本衛生條件的人體散發出的汗味、排泄物的臊臭味、傷口潰爛的膿腥味以及絕望的氣息混合發酵的味道,濃烈到足以讓久經沙場的士兵也皺緊眉頭。
    光武帝在帝國精銳衛隊的嚴密護衛下,登上了市場邊緣一處地勢稍高的木製了望台。範德爾賽在一旁,用帶著顫抖的語調,低聲介紹著眼前這幅活生生的地獄圖景
    “陛下……請看,這裏就是‘貨場’。奴隸……呃,‘勞工’們,主要來自內陸的部落戰爭和……專門的捕奴隊。”
    他的話語被下方傳來的持續不斷的哀嚎、哭泣和皮鞭抽打的脆響所淹沒。
    眼前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的黑色頭顱。
    成百上千的人,男女老少,幾乎赤裸著身體,或者僅掛著一兩片遮羞的破布。
    他們像牲口一樣,被粗大的鐵鏈鎖著腳踝,或者用繩索捆住手腕,十人一組,背靠背地捆綁在一起。在烈日的暴曬下,在飛揚的塵土中,他們被驅趕著、推搡著,在手持皮鞭、凶神惡煞的監工(有歐洲人,但更多的是被雇傭或奴化的非洲人)的嗬斥下,排著扭曲混亂的長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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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是……‘檢查’。”範德爾賽指著市場入口附近幾處棚子。在那裏,奴隸販子(往往是歐洲人或混血兒)會像挑選牲口一樣,掰開奴隸的嘴巴看牙齒(判斷年齡和健康),拍打他們的胸脯和四肢(檢查肌肉和是否有殘疾),甚至強迫他們原地跳躍(看體力)。不合格的——太老的、太小的、體弱的、有明顯疾病的——會被粗暴地推到一邊,他們的命運通常更悲慘,可能被就地處理,或者以極低的價格賣給本地需要苦力的作坊,自生自滅。
    “分揀”之後,“合格”的奴隸會被打上所屬公司(荷蘭西印度公司、英國皇家非洲公司等)或奴隸販子的烙印——通常是燒紅的鐵塊直接燙在胸口或肩背上,伴隨著淒厲到非人的慘叫和皮肉燒焦的青煙。然後,他們會被按性別、年齡(主要是體力)和“品相”分開,關押進不同的木柵欄圍成的巨大“圍欄”(barraon)裏。
    這些圍欄擁擠不堪,如同沙丁魚罐頭。奴隸們隻能蜷縮著坐在地上,或者勉強站立。地麵汙穢不堪,汙水橫流,蚊蠅肆虐。食物是少得可憐的、連牲口都不如的糊狀物和發臭的水。疾病(痢疾、天花、昏睡病)在這裏瘋狂蔓延,每天都有屍體被像垃圾一樣拖出去,扔進附近專門挖的大坑裏,或者直接拋入大海。
    通往地獄的航程中間航道的絕望
    “那麽,這些‘貨物’如何運走?”光武帝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目光卻銳利如刀,掃過範德爾賽。
    範德爾賽咽了口唾沫,指著遠處停泊在近海、懸掛著不同國家旗幟的販奴船“陛下,那些就是‘運載工具’。
    奴隸被檢查、烙印、分好類後,會被分批押上小船,運到那些大船上。
    這個過程……也很殘酷。”
    他描述著那被稱為“中間航道”(e)的、連接非洲與新世界的死亡航程
    裝載 為了追求最大利潤,奴隸販子會像堆砌貨物一樣,將奴隸塞進船艙。標準的三層甲板販奴船,最底層的貨艙高度通常不足15米,奴隸被要求背靠背、甚至麵對麵地擠在一起,鐵鏈鎖著腳踝固定在甲板上預留的鐵環裏。
    每人所占的空間,往往不足一平方米,甚至更小。他們隻能保持坐姿或蜷縮著,根本無法躺下。
    船艙裏空氣汙濁、悶熱如同蒸籠,充斥著嘔吐物、排泄物和死亡的氣息。
    航行 橫渡大西洋需要數周甚至數月。
    在這期間,奴隸們如同生活在移動的棺材裏。疾病(壞血病、天花、痢疾)肆虐,死亡率極高。
    食物和水嚴重不足且肮髒。虐待和性侵(尤其針對女性奴隸)是家常便飯。絕望的奴隸有時會試圖反抗或自殺(絕食、跳海),但會遭到血腥鎮壓。船艙裏經常爆發傳染病,一旦發現,病重的奴隸往往會被直接扔進海裏。
    抵達 能活著抵達美洲的奴隸,通常已是骨瘦如柴、精神崩潰。
    他們會被再次“清洗”、“檢查”,然後像牲口一樣在拍賣場上被叫賣,最終被賣到甘蔗園、煙草田、棉花地裏,開始另一段暗無天日的勞役生涯。
    “十個奴隸……通常隻有一兩個能活著踏上新大陸的土地。”範德爾賽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大海……吞沒了太多人。”
    光武帝沉默地聽著,目光從擁擠惡臭的奴隸市場,轉向那些靜靜停泊在蔚藍海麵上的販奴船。
    陽光明媚,海風輕拂,這本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象。然而,在光武帝眼中,那平靜的海麵下,卻仿佛湧動著無數冤魂的哀嚎,那潔白的帆影,也似乎浸透了無法洗刷的血汙。
    他看到了一個母親在木柵欄裏徒勞地試圖用幹癟的乳房安撫哭鬧的嬰兒;看到了一個少年奴隸被烙鐵燙下印記時痛苦到扭曲變形的臉;看到了監工皮鞭下飛濺的血珠;看到了販奴船船艙想象中那地獄般的擁擠與絕望……
    這位以鐵血征服了廣袤疆域的年輕帝王,這位習慣了戰場上的硝煙與呐喊的統帥,此刻麵對這無聲的、係統化的、隻為逐利而存在的巨大罪惡,他那如同鋼鐵般堅硬的心湖,似乎也被投入了一顆沉重的石子,蕩開了一圈複雜的漣漪。是鄙夷?是冷漠?還是……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藏於帝王威嚴之下的震動?
    他沒有說話,隻是久久地凝視著那片被詛咒的海岸和海洋。
    金色的龍紋披風在鹹腥的海風中獵獵作響,卻似乎無法驅散那彌漫在空氣中的、令人窒息的血腥與絕望。
    帝國的旗幟插上了這片土地,帝國的稅吏將抽取這裏的財富,而帝國的皇帝,則親眼目睹了這財富背後最黑暗的源泉。
    他轉身,離開了了望台,沒有下達任何關於奴隸貿易的旨意。
    但範德爾賽和周圍的隨從們,卻從那沉默的背影中,感受到了一種比雷霆震怒更令人心悸的壓抑。
    維達堡的日光依舊熾烈,但陰影,已經悄然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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