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書瑞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麵。
    兩人手牽手，神態親密，活像一對孿生姐妹。他又遭受到不小的打擊。
    “你們聊完了嗎？”他揉了揉發麻的頭皮，表情活像見了鬼似的。
    “聊完了。”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臉上都掛著笑容。
    現在的女孩怎麽變臉比翻書還快？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方才進廚房時，他看見魚母在擇菜，後者告訴他灶台上有溫著的蛋羹，他猶豫片刻，果斷幹完一碗蛋羹，親自下廚煮了一碗甜麵，臥了一個雞蛋。
    在等待水開的間隙，魚母給他講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在他不在家的這段時日，唐婉帶著行李搬進後院的偏房，已經住了小半個月了。
    “不能讓她一直在這裏住下去了。”段書瑞在書房裏待了一會兒，實在靜不下心，於是步履匆匆地往前廳走去。
    在半個月之前，段書瑞忙得焦頭爛額，隻得吩咐明華給她安排了一間耳房。明華特意挑選了最偏僻的一處院落，院子裏有光滑的石井欄，石階上長滿青苔，周圍一片靜謐，隻有風兒拂過樹葉的聲音。
    這裏幾乎沒有人來，但“幾乎”二字，隻代表了一個理想的狀態。有時候，衙門裏掌管鑰匙的官吏也會摸黑來喝兩杯小酒。盡管唐婉小心翼翼地避開人多的時刻，但有一次還是險些被他們發現。
    值得慶幸的是，她住的房間隻有兩把鑰匙，一把在她手上，一把在明華手上，明華總是會偷偷給她送一些吃食，讓她不用每天都出去。
    現在，是時候給她找間宅子了……
    “大人，不打擾你們了，我該回去啦。”唐婉說道。
    “你處理好家裏的事，再來明華家找我吧，別忘了帶上幼薇。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們現在是盟友身份。”
    “哦，好的……”他愣愣地答著，直到魚幼薇掐了他一把，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
    明華家？明華這小子……居心不良啊！不過他倆年紀相差不大，談一場姐弟戀也未嚐不可……
    “唐姑娘，我已經采取行動了，你放心，這周我便增派幾個人手，隨你回村查看。”
    聽到這裏，魚幼薇困頓的神情中多了一絲清明，她眨巴眨巴眼睛，心中有了一個成型的念頭。
    將人哄睡後，段書瑞開始整理從唐婉那裏獲取到的消息。
    唐宇在世時，與曾經的戶部尚書裴炎交好。二人年少時就讀於同一所書院，入仕後又拜入同一座師門下，同在洛陽為官，自然感情深厚。唐宇遇害後，裴炎悲慟不已，立刻著手搜集證據，意圖扳倒張庭。
    誰知，他順藤摸瓜，沒有摸到自己想摸到的瓜，卻摸到了另一顆腐壞的瓜。
    這顆腐壞的瓜，正是於少尹。
    他本以為和張庭同流合汙就是他做過的最大的錯事了，沒想到他作為一方父母官，竟敢和盜匪勾結，共同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他們之前回來時路過的岔路口，右邊那一條路正是通往其中一個據點。
    他要做的，就是聯絡裴炎，想盡辦法與他結盟，兩人將手上的證據一並交予聖人，共同扳倒於少尹，屆時，於少尹狗急跳牆，想必會反咬張庭一口。
    這招“借刀殺人”不錯是不錯，就是實踐起來實在太難。
    想要搜集證據，需要多方力量介入調查，如何做好協調才是他最需要考慮的。
    這時，床上傳來一陣極細極細的嚶嚀，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甩了甩頭，家是談情不談理的地方，他不想將思緒放那麽遠，這就像釣魚一樣，魚線不能放得太短，要適當放長長，才能釣到底層的大魚。
    “你不困嗎？陪我休息一會兒吧。”魚幼薇斜眼看著他，拍拍身邊的床榻。
    管他呢！煩心的事留到明天去想，今天他是屬於她的。
    深夜，兩人瞞過所有人，偷偷爬到屋簷上去看月亮。
    月上中天，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播撒向大地，籠罩在一對璧人身上，襯得他們的背影是那樣的明亮。
    兩人中間放了一壇酒，塞子也被打開，酒香撲鼻，讓人聞之欲醉。
    魚幼薇喝了一口酒，雪白的耳尖染上一抹酡紅，她胡亂抹了抹嘴，指向院子裏的一棵大樹。
    “你看，我時常覺得，你就是這棵樹，而我是樹上纏繞的細藤，常常勒得你喘不過氣來。”
    段書瑞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似笑非笑地來了一句“啊，那是菟絲子。”
    “……我時常在想，我能給你什麽呢？現在的我，已經擔不起你的任何期望……”
    聽到這裏，他心下一酸，一把捧起她的臉，直直望進她的眼裏，“聽好，我根本就不想要什麽孩子，遇見你之前，我壓根就沒想過結婚。”
    “我知道這段時間你為了我，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本性。以後咱們都把麵具摘下來，誰都不要戴了好不好？”
    她打了個酒嗝，呆呆地重複了一句“我能給你什麽呢？”
    “你能給我情緒價值。沒有你，我現在肯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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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啞口無言，索性靠在他肩頭，呆呆思索著他的話。
    “你知道為什麽你脾胃不好，吃多一點就消化不良嗎？”
    “為什麽？”
    “因為你的心思太重了。你應該像我一樣，在心裏警惕，但不要背負太多沉重與心酸。這樣哪怕思慮很重，心情也很輕盈。”
    他的眼裏盛放著愛意，滿得快要溢出來，“心態好了，胃口自然也好了；胃口好了，體質也增強了。”
    “嗯，但我還是打不過穿楊……”
    段書瑞？？？
    不是，穿楊可是戰場上下來的，他都不敢心存妄想好不好！
    他沉思片刻，果斷轉移話題，指向天上的星星，“幼薇，你看！今天有好多星星！”
    聞言，她抬頭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漫天星河似在回應她，光芒更加耀眼了。
    “我們每個人，都是天上的星星。你不能因為別人身上的光芒太過耀眼，就忽視了自己身上的光芒。舉個例子，你仰望西北方向，會看到天狼星，但你隔一周去看，又是不同的星星了，但通過肉眼根本看不出來，因為所有星星都有閃耀的時刻。”
    “你是說，我也有我的價值？”
    “嗯，你需要去向內發掘，才能找到自己真正熱愛的東西。”
    魚幼薇一語不發地看著他，過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最近好累，我可以歇一段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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