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娘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管事問道，她不住地搓手，借此來掩飾內心的惶恐。
    魚幼薇扶住額頭，歎了一口氣，“現在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到補救措施。高管事，你統計一下咱們的賬麵損失，芸娘，你記性好，把預訂這批布料的買家的名字寫在一張紙上，拿給我看。”
    她們中最愚鈍的人，也能看出這次損失不是個小數目，她們本以為魚幼薇會大發雷霆，把她們狠狠責罵一通，如今看到她如此冷靜地應對問題，心裏都是百感交集。
    “咱們這裏負責挑染的是哪幾位？”魚幼薇看到幾人舉手，點點頭，“你們告訴我，這批布料如果不受損的話，你們大概能在多久內完工？我來安排後續的舉措。”
    沒過多久，她要的東西就被呈上來了。她先看了買家名單，大腦飛速運轉著林大娘脾氣好，性子耿直，好好和她解釋一番，再送上一些小禮物，她能接受晚些時日送貨；秦秀才時間觀念強，他的貨晚一個時辰到都不行……
    她依據輕重緩急，又找幾個女工們了解了工作效率，定下補救計劃，白紙上羅列著諸多條例，涵蓋了“先完成哪一個訂單”、“原材料不夠該去哪裏取貨”等問題。眾人看著她有條不紊的樣子，心裏的恐懼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信任和欽佩。
    正當她們準備解散，投入到各自的勞動中時，魚幼薇把她們叫住了。
    “昨晚守夜的人是誰？”她那原本熱情的眼眸褪去溫度，光芒卻分毫不減，像極了一道劍芒，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小董站出來，顫聲道“是我……”
    在魚幼薇目光的逼視下，他支吾了一會兒，道出實情。
    昨晚他本應該在雲衫坊休息，正要給大門落鎖時，一個熟人進來，約他去家裏喝酒打牌。小董本想回絕，但那人三催四請，就差沒把他架起來走路了，他答應了。
    “你說那個人是隔壁客棧的夥計，他叫什麽名字？”魚幼薇壓抑著心頭的怒火。
    結合她手頭的信息，她不認為坊裏的女子會和一個夥計結下梁子，但她畢竟有過經營茶肆的經曆，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
    雲衫坊的生意做得越大，眼紅的人越多。
    “你出去時，把門都鎖好了嗎？”管事皺眉道。
    “我都鎖好了，除了大門，所有屋子裏的貴重物品都藏起來了，也都鎖好了……”小董的聲音越來越低，尾音已帶上嗚咽，“魚娘子，都是我的錯，你懲罰我吧……”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解決問題嗎？
    魚幼薇深吸一口氣，宣布了對他的判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小董本該守夜，卻偷溜出去喝酒，給坊裏造成不小的損失，理應受罰。”
    小董雙目緊閉，他擔心魚幼薇將他開除，他不是讀書的那塊料，隻會做一些簡單的手工活兒，力氣也不大，若是離開這裏，他還能去哪兒呢？
    他渾身抖如篩糠，整個人如風中柳絮。
    “罰你兩個月工錢，你手上的鑰匙收回，交給管事保管。”
    聽到這樣的判定，小董猝然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她，胸口氣息翻湧，眼底升起白霧。
    魚幼薇的大腦飛速運轉，想著該如何將此人抓住。
    她又請了一個身手矯健的男子，和小董輪流在坊內守夜，兩人守夜的地方與她住的房間隻有一牆之隔。她連著住了一周，無事發生。
    她心中升起詭異感，頭皮發麻。
    奇怪，為什麽這人會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步動向？簡直就像是一道影子，附在自己身上……
    她索性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這天，魚幼薇把人召集起來，問道“最近這幾天，你們有看到哪些形跡可疑的人嗎？”
    她一改往日巧笑倩兮的模樣，麵上寒霜籠罩，精致的眉眼映照著斜陽，頗有幾分不怒自威。
    眾人鮮少看到她這副模樣，一時之間無人應答。
    管事見狀有些不悅，她向來見微知著，已經知曉魚幼薇的言外之意——這群人裏至少有一個人，向別人泄露了她的行蹤！
    而魚幼薇知道這人肯定不會自己站出來，索性旁敲側擊，看能否從內部突破，撕開這名偽裝者的麵具。
    魚幼薇說道“招各位進來時，我親自麵試過你們，你們的手藝無可挑剔，但人心道不明，你們假意對我順從，心裏是怎樣的想法，我卻不得而知了。”
    這話戳中一部分人的心思，有人神色自如，有人則攥緊手心，低下頭不敢與她直視。
    魚幼薇內心和明鏡似的，一個團隊裏，大部分雇傭工各司其職，勤勤懇懇地工作，但總有那麽幾個和老板不對盤的。
    這一點，管事也曾和她反反映過。
    她向管事使了個眼色，後者挺直背脊，聲音高亮“你們先在院子裏站一會兒，調查結果出來前，誰也不能離開！”
    趁她說話的間隙，魚幼薇回轉屋內，取出一根牛皮軟鞭。
    當著眾人的麵，她拽了拽鞭子，手腕運勁，鞭子裹挾著風聲，擊打在地上，發出清脆回響。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一炷香內，若是告密的人還不肯坦白，知情者不肯透露，我就要讓官府介入調查了。一旦被我發現是誰在攪這趟渾水……”
    她手起鞭落，鞭子砸在地上，驚起一地塵土，有幾個膽小的婦人，看到這陣仗，雙膝開始顫抖，幾欲暈倒。
    魚幼薇冷臉望著她們。
    以前的她，相信“得饒人處且饒人”，經曆許多事情後，她一改往日看法，認為“退一步”換來的結果是“蹬鼻子上臉”。
    她不希望她的善良，變成紮向她自己的回旋鏢。
    心裏想著，手上的動作卻是分毫未慢。魚幼薇提著鞭子，在人群中走了一個來回，犀利的目光從眾人脊背上掃過。她走了一圈，在一個瘦小的女孩子身後停下。
    “ 小蔓，天氣這麽熱嗎，你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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