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逛了一會兒，都有些疲憊之感。
    魚幼薇買了一個糖人，咯嘣咬了一口，似是嫌棄糖漿甜膩，隨手將糖人塞給段書瑞。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怎麽，讓你幫我分擔一下都不可以嗎？”她長睫輕顫，眼底爬上一抹委屈，嘟起紅唇，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遲鈍的大腦開始運轉，他這才明白她的意思。
    “榮幸之至。”段書瑞掀起唇角，將糖人湊到嘴邊，沿著她咬過的地方舔了一口，露出狡黠的笑容。
    喉中傳來一陣幹渴，她倉促地移開視線，跑到對麵的攤位，買了一杯山楂汁。山楂汁被裝在削好的竹筒裏，剛從冰格裏取出，淺啜一口，酸甜可口，開胃解膩。
    甜的吃多了，就想換點其他口味。魚幼薇眼尖的瞄到前麵的一個攤位正在賣烤串，她小跑過去，要了兩根烤雞翅，兩根羊肉串。
    “勞駕，這兩根少油少辣，我家那位口味清淡。”
    “好嘞！咱們這兒有桌椅板凳，您二位坐著休息一會兒，烤串一會兒就上來！”
    炭火在烤架下劈裏啪啦作響，映照出食材的誘人色澤。店家關注著火候，一邊翻轉著肉串，一邊刷上醬汁，油脂掉在炭火上，脂香撲鼻。
    段書瑞閉眼養神，魚幼薇則咬著筷子，肆無忌憚地打量他。他的眉眼依舊線條鋒銳，整個人的狀態卻很鬆弛，麵上的神色也無端柔和。
    感受到黏在自己臉上的熾熱目光，他微微一笑，主動開口。
    “怎麽樣，看出什麽了嗎？”
    “嗯，你終於有些人間煙火氣了。”
    “煙在往我這邊飄，能沒有煙火氣嗎。”
    魚幼薇樂了。
    兩人逛了一會兒，均感乏累，想著要不要找個地方歇腳。
    一來，河清燈會的規模不小，但燈的種類有限，到底比不上長安的上元燈會。二來，河清縣其他的都好，就是這路凹凸不平，委實不好走。
    段書瑞正琢磨著在離開前，為縣城修一條路，魚幼薇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你吃飽了嗎？咱們回去吧。”
    “現在這麽晚了，咱們在外麵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他說這話時，麵無表情，像極了清心寡欲的和尚，魚幼薇將左耳貼近他心口，聽到那明顯紊亂的心跳聲，得意的笑了，“郎君，你心跳亂了。”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晚風吹起窗紗一角，溫潤的月光擠進室內，木製地板如積水空明。
    如此良辰美景，本來該做點什麽，困意鋪天蓋地襲來，兩人也沒心思去考慮別的了。魚幼薇嘴上嘟囔著他身上溫度高，身體卻還是很誠實地靠過去，蜷到他懷裏，迷迷糊糊睡著了。
    段書瑞拿起蒲扇，替她扇風，自己也打了個哈欠。感覺到眼皮在打架，他放下蒲扇，貼在她發頂，落下一吻，“薇薇，好夢。”
    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窗外晨光和煦，風吹過庭中的夏花，微風掀起簾幔，給燥熱的室內帶來幾分清涼。
    待魚幼薇再次醒來的時候，天空中已是豔陽高照，樹梢上鳥兒啾啾鳴叫，她一個鯉魚打挺起來，發現某人坐在桌邊，含笑注視著她。
    “你一會兒有別的安排嗎？”
    “前段時間事情多，我給他們放了半天假。我一會兒要回去一趟，下午再去衙門，你呢？”
    魚幼薇伸了個懶腰，“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吧。對了，我中午要吃蒸蛋羹。”
    她與他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她要去雲杉坊一趟，他則要回去沐浴更衣，若是時間早，還可以練一會兒武。
    她如今是老板娘，雖然有管事替她打理生意，但她仍放心不下，每周都會去看一趟。
    不知是時運不濟還是另有他因，她早上空腹喝了一杯涼水，都感覺塞牙縫，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她推門進屋，院子裏一片嘈雜，管事、小董等人聚集在一起，臉上都是一派憂愁。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眾人見她來了，對視一眼，麵上都有些惶恐，紛紛停止議論，低下頭不敢看她。
    見狀，魚幼薇不禁加重語氣“發生什麽事了，你們倒是說話啊！”
    管事慢騰騰走到前麵，囁嚅道“魚娘子，昨天夜裏有人來過，院子裏被人動過手腳……”
    熱血湧上腦門，魚幼薇怒氣衝衝地走過去，拉開擋路的兩名女子，看到院子裏的情形，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院子裏一片狼藉，晾布架上的織物被潑上血紅的油漆，她走近一看，發現十幾匹布料被人拿剪刀劃過，麵上遍布著猙獰的劃痕，顯然已經報廢了。
    損失的金額暫且不提，若是延誤了交貨的期限，影響的可是整個店麵的信譽啊！
    她胸中一窒，幾欲閉塞，眼看要倒下，芸娘一直跟在她身邊，忙伸手扶了她一把。魚幼薇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扶著她的手慢慢站起來。待得頭腦中的暈眩感散去，她才鬆開手，向染缸走去。
    “魚娘子，別……”小董飛速跑過來，想要擋在她身前。
    “讓開！”魚幼薇一把拉開他，往缸裏一望，瞳孔驟然放大。
    女工回家後，染缸裏會換上清水，留待第二天染布用。如今，本該澄澈的水麵多了一絲血汙，裏麵躺著一條鯽魚，翻著肚皮，魚頭上插著一把刀，早已死去多時。鯽魚翻著白眼，透過它的眼睛，她仿佛看到凶手那雙歹毒的眼。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顯然不單單是為了泄憤，更像是一種報複，凶手恨毒了她，把對她的怨恨發泄到一條魚身上。
    這番場麵實在有些瘮人，聞到那腥臭的味道，魚幼薇臉色大變，她疾步奔到一邊，扶住一棵大樹，努力壓下腹中的惡心。連做幾次深呼吸，她才平複心緒， 麵色仍有些蒼白。
    不能一味消沉，她一定要抓到罪魁禍首，和他好好算算這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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