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崔州平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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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在陳群、陳泰父子逃入廮陶後,漢軍便將此城圍住,又趁機拿下了安平。
    不過此時的局勢對於漢軍也並不友好,司馬進領軍已過魏昌,若崔鈞不能盡快擊潰陳群,就將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
    廮陶城,這座曆經晉、趙兩國興衰,自漢高祖十一年始置,便一直作為巨鹿郡郡治的古城,此在經過了數天的激鬥後,早已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城牆之上,被投石車砸出的豁口犬牙交錯,仿佛巨獸撕咬後的猙獰傷口。守軍們麻木地靠在箭垛上,眼神空洞,手中的兵器被血垢浸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自大陸澤兵敗,陳群與陳泰父子領著殘兵狼狽逃入此地後,便據城死守,等待著援軍的到來。
    可是漢軍主力在崔鈞的指揮下虛晃一槍,趁勢席卷了巨鹿西部諸縣,接著悍然東指,將南變、南宮兩座城池連根拔起,屠戮殆盡,迫使整個安平郡在血腥的震懾下望風而降。
    等到陳群父子得到確切消息時,那張由漢軍編織的羅網,已經開始收緊。崔鈞的大軍,正從東麵卷土重來,試圖與漢軍的留守部隊,形成合圍之勢。
    府衙之內,燭火搖曳,將陳泰年輕而焦躁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
    “父親!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等都將困死於此城,成為崔鈞小兒的功勳!”
    陳泰猛地一拳砸在地圖之上,臉色陰沉。
    “崔鈞主力東進安平,留守的漢軍必然兵力空虛,防備鬆懈!我們必須趁其主力未歸之際,向西突圍!殺出一條血路,進入趙郡!”
    “趙郡?你是想?”
    “趙郡漢軍兵力不多,我軍可北上常山,直搗其老巢!即便不能成功,也可從常山繞道回轉中山國,保住這支兵馬!”
    陳群枯坐於主位,花白的頭發在短短月餘間又添了幾分霜色。
    他的雙眼死死盯著地圖,手指在廮陶與常山之間反複摩挲,估算著崔鈞回師的時間。
    “玄伯,你說的對。”
    良久,陳群緩緩抬起頭,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砂石在摩擦:“我們等不來司馬將軍的援軍了。崔鈞……他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機會。”
    他站起身,走到陳泰身邊,重重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傳令下去,命士卒飽餐一頓,將所有糧餉分發下去。半個時辰後,全軍集結,向西,突圍!”
    “喏!”
    陳泰眼中爆發出希望的光芒,轉身大步離去。
    半個時辰後,廮陶西門之內,數千名魏軍殘兵肅然而立。臉上帶著一絲決然。
    陳群親自披甲,騎在馬上,環視著麾下將士,聲音在夜風中激蕩。
    “將士們!漢軍主力如今遠在安平,城外隻餘一些殘兵敗將!這正是上天賜予我等的生機!今日,隨我陳群殺出此城,求得一線生機!爾等,可願隨我突圍!”
    “願隨將軍突圍!”
    “開城門!”
    “轟隆!”
    沉重的西門在吱呀聲中緩緩開啟,陳泰手持長槍,一馬當先,厲聲嘶吼:“隨我衝!殺出去!”
    “殺!”
    數千魏軍如開閘的猛獸,咆哮著衝出城門,撞向猝不及防的漢軍營寨!
    留守的漢軍確實不曾料到被圍困多日的魏軍竟敢主動出擊,一時間陣腳大亂,營寨的第一道防線瞬間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陳泰更是勇不可當,長槍所至,血肉橫飛,硬生生在漢軍陣中鑿開一條通路!
    然而,突圍之路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艱,漢軍的留守部隊雖非主力,卻也是百戰精兵。
    在最初的慌亂過後,他們迅速重整陣型。
    無數的拒馬、鐵蒺藜被推上前線,遲滯著魏軍的衝鋒。從營寨兩側的箭塔上,更有無數箭矢如雨點般傾瀉而下,收割著魏軍士卒的性命……
    魏軍的衝鋒勢頭,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他們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頂住!給我向前!不要停!”
    陳泰雙目赤紅,狀若瘋魔,他知道,一旦停下,便是萬劫不複。
    可就在此時,一陣沉悶而富有節奏的馬蹄聲,如同死神的鼓點,從東麵的黑暗中傳來,由遠及近,越來越響,最終化作奔騰的雷鳴,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是騎兵!漢軍的騎兵!”一名魏軍士卒絕望地嘶吼起來。
    隻見黑暗的地平線上,一麵繡著“劉”字的大旗驟然出現!
    旗下,一員年輕將領銀甲白袍,手持長槍,率領著千餘漢軍騎兵,如同一柄燒紅的利刃,狠狠地從側翼切入了魏軍本已混亂不堪的陣型!
    來者,正是劉封!
    精疲力竭的魏軍步卒,如何能抵擋剛剛殺至的漢軍騎兵?剛剛用性命鋪就的突圍之路,瞬間變成了通往地獄的屠場。
    在騎兵的長槍下,魏軍的陣型被輕易地衝垮、撕碎,徹底陷入了各自為戰的混亂之中……
    “父親!快撤!突圍無望了!”
    陳泰拚死格殺了數名漢軍騎兵,渾身浴血,衝到陳群身邊,聲音嘶啞地嘶吼著。
    陳群看著眼前這慘烈的一幕,心如死灰。
    他知道,他們敗了,敗得一塌糊塗。崔鈞早已算到他們會突圍,劉封的騎兵,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催命符……
    “撤……撤回城中!”
    陳群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潰敗的魏軍掉頭回竄,爭先恐後地向著那扇剛剛帶來希望,此刻卻代表著唯一生路的城門湧去。
    然而來時有多決絕,此刻便有多狼狽……
    漢軍在後方銜尾追殺,無數魏軍士卒倒在了回城的路上,那短短數百步的距離,成了他們永遠無法跨越的天塹。
    “轟!”
    當最後一批殘兵逃回城內,西門立刻關閉,無數尚在進入城中的魏軍,就這樣被永遠地隔絕在了死亡一側……
    經此一役,魏軍元氣大傷,更重要的是,所有人的最後一絲希望,也隨著那扇關閉的城門被徹底埋葬。
    僅僅一日之後,崔鈞親率大軍抵達,對廮陶發起了最後的總攻。
    這一次,漢軍的攻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猛烈,仿佛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座孤城碾碎……
    “報!將軍!城西漢軍攻勢又急了三分!崔鈞親自擂鼓,劉封那小子更是身先士卒,已經數次帶人衝上了牆垛!”
    一名渾身浴血的校尉踉蹌著衝入府衙,聲音嘶啞。
    陳群麵色慘白,握著茶盞的手微微顫抖,溫熱的茶水潑灑出來,濕了衣襟。
    他強作鎮定的開口:“援軍……還沒有消息嗎?魏昌距離此地已經不遠,按理說,司馬將軍的先鋒騎兵也該到了!”
    堂下,陳泰亦是滿臉焦慮,他搖了搖頭,聲音艱澀。
    “父親,數日前便已探明司馬進將軍率幽州精銳南下,但……但至今音訊全無。而且,孩兒總覺得崔鈞此番回師,攻城之猛烈,似乎……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他就不怕司馬將軍的援軍斷其後路嗎?”
    “除非……”
    陳群猛然抬起頭,一個恐怖至極的念頭竄入腦海,讓他通體冰寒。
    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恐懼,“除非司馬將軍他……他出事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瘋長的野草般再也無法遏製。
    崔鈞用兵,已經顯示了他狠辣果決的性子,他敢如此孤注一擲猛攻廮陶,必然是有所依仗,或者說,他已再無後顧之憂!
    就在陳氏父子心神不寧,揣測紛紛之際,下曲陽與魏昌之間的滋水河畔,一個人影正立於坡上,冷冷地注視著河對岸那支正在有序渡河的魏軍。
    看著那支舉著“司馬”旗號的魏軍,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殺戮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