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帶水犁庭
字數:8228 加入書籤
帶方郡以南,漢江北岸。
一萬五千燕軍在此列陣,與江對岸那綿延數裏、號稱三萬之眾的馬韓聯軍遙遙相望。
帶方郡以南,帶水漢江)北岸。
煙波浩渺的江水如同一條灰色的巨龍,橫亙在兩軍之間。江風凜冽,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卻吹不散兩岸那濃得化不開的殺氣。
北岸,是曹彰的一萬五千燕軍,軍陣如林,沉默如山。
一萬步卒排列成十數個森然的方陣,靜靜地佇立著。
陣前,五千天地騎更是可怕,騎士與戰馬仿佛融為一體,化作了五千尊蓄勢待發的鋼鐵雕塑。
他們是昔日大魏最精銳的鐵騎,曾隨曹操橫掃中原,也曾在鄴城下品嚐過被漢軍碾碎的恥辱,而現在那份恥辱已化作了刻骨的戾氣,隻待一個宣泄的出口……
主旗下,曹彰身披重甲,手持長槊,跨坐於一匹通體烏黑的戰馬之上,雙眼布滿了血絲。
他忘不了兵敗鄴城的絕望,也忘不了兄長曹丕那張日漸陰鷙的臉龐,更忘不了那份割地稱藩的奇恥大辱。
而這片蠻荒之地就是他曹家,也是整個燕國最後的希望,他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最血腥的方式征服這裏,為大燕的複興榨取一切力量!
“將軍,對岸的蠻夷,看著人倒是不少。”
副將戴淩催馬湊近,他看著南岸那片五顏六色、喧囂嘈雜的軍陣,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南岸,是號稱三萬的馬韓聯軍。
可是,在久經戰陣的燕軍麵前,對岸的燕軍卻根本算不上一支軍隊,幾十個個邦國的旗幟五花八門,士卒們穿著簡陋的皮甲,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他們擠作一團,大聲喧嘩著,咒罵著,甚至有人已經點起了篝火,烤起了幹糧,那散漫的姿態,仿佛不是來打仗,而是來趕集的……
“不過是一群不知死活的烏合之眾。”
曹彰冷哼一聲,眼神閃過一抹濃厚的殺機。
費曜策馬跟上,笑著道:“看他們的旗幟,倒是五花八門,想來是各邦拚湊的聯軍。對了,將軍,那個什麽辰王,不是派人偷偷給您送了封信來嗎?”
曹彰聞言,嘴角扯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無非是借刀殺人之計罷了,他以為自己是獵人,卻不知在餓狼眼中,所有的羊都是獵物,沒有區別。”
他轉頭看向戴淩,虎目中凶光畢露。
“這幫土著也敢跟我們玩心眼!我們打不過劉瑁,難道還收拾不了這群土裏刨食的貨色!”
“傳令下去!”
曹彰猛地舉起馬槊,直指對岸。
“步卒結陣,開始渡河!今日,我要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親眼看看,什麽叫真正的軍隊!猛虎就算受了傷,也不是他們這群土狗可以挑釁的!”
“喏!”
“咚!”
“咚!”
“咚!”
沉悶的戰鼓聲轟然響起,北岸的燕軍步卒在軍官的號令下,乘舟渡河,緩緩朝著對岸碾壓而去……
南岸,馬韓聯軍的帥台之上,辰王看著那片正緩緩逼近的黑色潮水,心中狂笑不止。
但他臉上卻恰到好處地擠出一絲慌亂,轉向身旁那位身材魁梧伯濟國主肖古王。
“肖古王,您看這燕人何其猖狂!竟敢如此大張旗鼓地渡河,這分明是沒把您,沒把我們馬韓五十四邦的勇士放在眼裏啊!這頭陣,還需仰仗您的伯濟雄兵,為我等挫其銳氣!”
肖古王本就心高氣傲,此刻被辰王一捧,更是飄飄然。
他斜睨了一眼那正在渡河的燕軍,不屑地嗤笑一聲:“一群找死的蠢貨!”
說罷,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刀,遙遙指向江心,用盡全身力氣怒吼。
“伯濟的勇士們!給我殺!衝上去!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殺了他們,帶方郡就是我們的!”
“殺啊!”
“為了肖古王!”
“殺了燕人!”
就這樣,肖古王在辰王的挑唆下,率領數千名伯濟國的士卒一窩蜂的衝向了河灘,迎向那些剛剛踏上南岸的燕軍……
“舉弓!”
燕軍陣中,軍官的咆哮聲清晰而冷酷。
渡江之中的燕軍紛紛張弓拉箭,箭矢直指這所謂的馬韓聯軍。
“放!”
“嗡!”
密集的箭雨騰空而起,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死亡的弧線,狠狠地砸向了衝鋒的伯濟士卒!
“舉盾!”
伯濟軍官聲嘶力竭地喊道。
“撲哧!”
“撲哧!”
“撲哧!”
隻聽令人牙酸的穿透聲連成一片,讓肖古王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色的箭矢竟如同穿透紙片一般,輕而易舉洞穿了他伯濟國的盾牌,射入了士卒的身體……
“啊!”
“啊!”
“不要!”
慘叫聲此起彼伏,衝在最前排的伯濟士卒就這樣如同被割倒的麥子一般,成片地倒下……
曹魏的科技,在劉瑁的漢軍麵前或許會落後,但在這些尚處於部落聯盟階段的勢力麵前,卻形成了絕對的降維打擊!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肖古王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在三韓稱霸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中原王朝的、不講道理的強大……
“辰王!還等什麽!全軍總攻!”
肖古王見勢不妙,立刻扭頭吼道,這個時候他已經明白,僅憑自己根本啃不動這塊鐵板,必須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才行!
“全軍出擊!”
辰王心中冷笑,表麵上卻毫不猶豫,對著其餘幾十位邦主點了點頭,下達了總攻的命令,隻是作為王的守衛,辰王麾下的人馬是衝在最後的……
“殺!”
三萬聯軍,在各自邦主的催促下,揮舞著五花八門的兵器,朝著河灘上尚未完全展開的燕軍步卒衝了過去。
“舉盾!持矛!殺!”
燕軍陣中,軍官的咆哮聲同樣清晰,已經抵達對岸的燕軍舉起手中長矛與盾牌,迎著馬韓聯軍衝了過去!
“哐!”
兩股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然而,預想中驚天動地的廝殺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場殘忍血腥的單方麵屠戮……
馬韓士卒的刀劍砍在燕軍厚重的鐵甲與堅固的巨盾上,隻能迸濺出零星的火花,發出一陣陣徒勞的“當當”聲。
而燕軍從盾牌縫隙中刺出的雪亮長矛,卻總能精準而致命地洞穿他們簡陋的皮甲,帶走馬韓士卒的生命。
一個高大的伯濟勇士怒吼著,用手中斧頭狠狠砸在一名燕軍的盾牌上,盾牌卻隻是微微一晃……
下一刻,三支長矛就從盾牆的縫隙中同時刺出,將他的胸膛瞬間刺穿,他臉上的猙獰還未散去,便無力地跪倒在地。
燕軍的步兵方陣就像一台結構精密、效率驚人的絞肉機,沉默而堅定地向前推進,他們每踏出一步,腳下便多出成片的屍體與匯流的鮮血。
盡管此前曹彰的軍隊在劉瑁麵前似乎不堪一擊,屢屢敗陣,但當他們遇到了這來自於朝鮮半島的馬韓聯軍時,在絕對的裝備代差與嚴明的軍紀麵前,隻能用無敵來形容……
而當一艘艘渡船將戰馬分批次運到南岸後,馬韓真正的噩夢,開始了。
最先抵達的五百天地騎迅速披甲上馬,他們甚至沒有做任何調整,便直接發動了衝鋒!
這股小規模的鋼鐵洪流,如同一柄燒紅的餐刀切入黃油,輕而易舉地就撕開了馬韓聯軍混亂的側翼……
帥台之上,伯濟國主肖古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軍隊被成片地收割,那張倨傲的臉龐早已變得慘白,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完了……怎麽會這樣……”
他喃喃自語,幾乎徹底喪失了鬥誌。
而他身邊的辰王臉色也同樣難看到了極點……
他本想借刀殺人,卻沒想到這把刀鋒利到了這個地步,這哪裏是刀,這分明是一柄能開山斷海的神兵!
照這個殺法,別說肖古王等人,就算他自己,也得被這把“刀”順手給剁了!
就在馬韓聯軍的士氣即將崩潰,陣線全麵瓦解之際,曹彰,動了。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長槊,那冰冷的槊鋒遙遙指向前方那已經陷入徹底混亂的敵軍中軍,那裏,是辰王與諸邦主的大旗所在。
“天地騎!”
他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而後猛然爆發的野獸咆哮。
“隨我,鑿穿他們!”
“吼!”
陸續完成著甲的一千天騎同時發出一聲震天怒吼,他們輕輕地放下麵甲,隻留下一雙雙冰冷的眼眸,開始衝鋒,原本靜默如山的陣列就在瞬間化作了一股毀天滅地的鋼鐵海嘯!
“轟!”
“轟!”
“轟!”
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
馬韓的士卒們眼睜睜的看著那片由鋼鐵和死亡構成的烏雲,正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朝著他們碾壓而來!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騎兵,那奔騰的氣勢,仿佛能將眼前的山河都一並踏碎!
“擋住!快!快擋住他們!”
有軍官在聲嘶力竭地尖叫,聲音卻因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轟!”
天騎就好像一柄從天而降的巨錘,狠狠地砸進了馬韓聯軍的陣中!
最前排的士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筋骨寸斷,血肉模糊……
重騎兵們手中的長槊,輕易地洞穿了一切阻礙,人、馬、盾牌、旗幟……在他們麵前都脆弱得如同紙糊!
曹彰一馬當先,長槊橫掃,如同一尊來自地獄的戰爭魔神。
他瘋狂地揮舞著兵器,將眼前的一切全部撕碎、踏平!他享受著這種純粹的、碾壓式的快感,將兵敗中原的所有憤懣、被劉瑁羞辱的所有屈辱,盡數傾瀉在這些可憐的蠻夷身上!
一千天騎如同一柄燒紅的利刃,從馬韓聯軍的陣型中一穿而過,直抵辰王等人所在的高坡之下。
在他們身後,隻留下了一條寬達數十丈,由屍體、殘肢與鮮血鋪就的死亡通道……
馬韓聯軍,徹底崩潰了。
士卒們扔下兵器,哭喊著四散奔逃,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各邦的邦主們也早已作鳥獸散,帶著親衛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領地逃去。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辰王突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他猛地高喝一聲:“辰王在此!我願率軍歸降燕國!”
話音未落,他竟指揮著身邊僅存的數百親兵,朝著一旁同樣準備逃跑的肖古王發起了攻擊!
背刺來得如此突然,肖古王猝不及防,被辰王的親兵團團圍住。
“將軍,我們……”
曹彰勒住戰馬,看著高坡上那場狗咬狗的鬧劇,臉上浮現出一抹極度殘忍的冷笑。
他輕輕舔了舔濺在嘴角的鮮血,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對身旁的戴淩說道。
“傳令全軍,今日,不接受投降。把他們全部殺掉,一個不留!我燕國的兄弟們,在鄴城憋了太久的火,是時候讓他們好好發泄一下了!”
說罷,他雙腿猛地一夾馬腹,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親自朝著那座高坡衝去!
正在指揮親兵圍攻肖古王的辰王,看到曹彰衝來,臉上露出狂喜之色,以為自己的“投名狀”得到了認可。
他甚至已經開始在腦海裏構思一會跪下來應該說怎樣謙卑的言辭……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曹彰的問候,而是一杆攜勢戳來的冰冷槊鋒!
“噗!”
長槊輕而易舉地洞穿了辰王的胸膛,將他高高挑起。
辰王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錯愕與不解。
他呆呆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年輕而猙獰的臉,不明白這把被自己借來的“刀”,為何會毫不留情的刺向自己,不給自己一絲辯解的機會……
曹彰手臂一振,將辰王的屍體甩飛出去,長槊一指,發出了最後的命令。
“殺光他們!”
“喏!”
……
是役,曹彰以一萬五千燕軍,於漢江之畔大破三萬馬韓聯軍,陣斬上萬,俘虜無數。
戰後,曹彰更以雷霆手段,縱兵席卷馬韓數城,屠其都,掠其民,徹底打斷了馬韓人的脊梁……
辰王、肖古王等幾大城邦之主盡數歿於此役,史稱“漢江犁庭”!
經此一役,燕國獲得了喘息之機,也讓整個三韓之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血色恐怖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