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西都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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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武八年,夏。
    蔥嶺東麓,瓦罕走廊西口,渴盤陀城。
    此地終年積雪,寒風如刀,龐德率領的北路軍,在經曆了近一年的浴血征伐後,終於抵達了這片西域的屋脊。
    他們的征途終點,便是在蔥嶺之上扼守絲路咽喉的蒲犁國。
    此國扼守瓦罕走廊,為絲路西出咽喉,冰川環抱,人數雖少,但由於地勢的原因,使得漢軍無法輕易拿下……
    “殺!”
    嘶吼聲被狂風撕扯得支離破碎,又與金鐵交鳴之聲混雜在一起,在冰川峽穀間回蕩不休。
    漢軍的進攻已經持續了三個時辰……
    由於蒲犁人是天生的山中獵手,他們藏身於冰崖雪隘之間,憑借著對地形的極致熟悉,用淬毒的弓矢不斷給漢軍造成傷亡。
    漢軍士卒結陣而前,巨大的盾牌上插滿了箭矢,如同刺蝟一般,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將軍!不行啊!這鬼地方邪門的很,弟兄們站都站不穩,倒成了活靶子!再這麽耗下去,咱們的人都要交代在這了!”
    副將馬岱一腳深一腳淺地從前線退下來,他那身堅固的甲胄上凝結著厚厚的冰霜,頭盔下的臉龐被凍得發紫,呼出的白氣瞬間結成冰晶。
    他一拳砸在身旁的冰壁上,滿臉都是焦躁與不甘。
    龐德麵沉如水,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死死盯著遠處的王城,一言不發。
    他何嚐不知強攻的代價,這一路行來,每一個倒下的士卒都是他從涼州帶出來的袍澤弟兄。
    他轉頭看向馬岱,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伯瞻,今夜,必須拿下蒲犁王城!”
    馬岱一愣,看著龐德眼中那抹與憨厚外表截然不同的狡黠,登時反應了過來:“將軍的意思是……”
    “今夜風大雪急,你率一千敢死之士,從北側絕壁攀援而上,襲擊渴盤陀!我親率主力,於正麵佯攻,吸引其主力注意!”
    “喏!”
    馬岱眼中爆發出興奮的光芒,重重抱拳應是。
    是夜,鵝毛般的大雪夾雜著冰冷的風刃,瘋狂地抽擊著大地。
    馬岱帶著千名精挑細選的死士,人人身披白袍,口銜短刃,如一群潛行於雪原的孤狼,消失在北側那片幾乎與地麵垂直的黑暗峭壁之間。
    冰冷的岩石凍得人手腳發僵,刺骨的寒風幾乎要將人從岩壁上掀下去,但沒有一人吭聲,隻有沉重的呼吸與飛爪扣入冰縫的細微聲響……
    與此同時,渴盤陀正麵關隘火光衝天!
    龐德親自擂響戰鼓,率領漢軍發起了最為猛烈的攻勢,燃燒的火矢如流星雨般砸向關牆,數千將士的喊殺聲震天動地,一副不計傷亡、不死不休的瘋狂架勢。
    在漢軍猛烈的攻勢下,蒲犁人果然上當,將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了正麵,與漢軍展開了慘烈的殊死搏鬥,渾然不覺死神已從他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悄然降臨。
    當馬岱成功翻上王城時,幾名圍著火盆打盹的蒲犁軍卒甚至沒來得及發出驚呼,便被一道無聲的刀光抹斷了脖頸,溫熱的鮮血噴濺而出,在酷寒中瞬間凝固成暗紅的冰晶……
    “放火!點燃王宮!”
    馬岱低吼一聲,身後百名死士如鬼魅般湧入,直撲城中要害。
    衝天的火光從王宮方向轟然升起,將整片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紅!
    蒲犁軍見狀瞬間大亂,關牆上的抵抗土崩瓦解。龐德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戰機,親率騎兵,如一柄重錘,砸碎了蒲犁人最後的抵抗!
    不過此戰,龐德雖勝,卻也付出了近千將士傷亡的代價。
    他沉默地看著那些在冰雪中永眠的袍澤,狠狠的將蒲犁王俱車離那顆驚恐萬狀的頭顱親手割下,高高掛在帥旗之上,下令大軍繼續西進,兵鋒直指蔥嶺。
    與此同時,西域南道。
    統帥羊發的大營之外,西夜國與子合國的使者已經跪了整整一日。
    在於闐國都城那衝天的火光與數萬顆頭顱築成的京觀,早已將這兩個小國君主的膽氣徹底擊碎。
    他們知道,以自己那點微末的兵力,在漢軍麵前與螳臂當車無異。
    不過羊發並未立刻接見使者,他要用這種方式,磨掉南道諸國最後的傲氣。
    直到第二日清晨,羊發才施施然地走出帥帳,陽光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長……
    “回去告訴你們的國王。”
    羊發居高臨下地看著兩名匍匐在地、抖如篩糠的使者,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明日午時,我的副將州泰會率軍接收城池。你們的國王與百官,需赤裸上身,口銜玉璧,於城外三十裏相迎!若晚到一刻,或少了一人,於闐的昨天,便是你們的明天!”
    使者聞言,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離去。
    次日,當羊發率領大軍抵達子合城外時,西夜王與子合王果然率領著數百名貴族,按照他的要求,屈辱地等候在那裏。
    至此,自後漢衰微以來便遊離於中原之外的西域南道被羊發徹底掃平。
    數日後,蔥嶺之巔,無雷國。
    無雷國,位於蔥嶺腹地,王城盧城依險而建,海拔逾三千米,終年積雪,曾為疏勒屬國,以牧業為主,貿易依賴絲路中轉,臣服疏勒後,向其納貢馬匹、毛皮。
    在漢軍經過將近一年的戰鬥後,馬超、龐德、羊發,三路大軍終於在這片世界屋脊勝利會師。
    盧城城下。
    “令明!伯啟!你們終於到了!”
    馬超一身亮銀寶鎧,騎在馬上,看到兩位袍澤,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屬下見過昆國公!”
    龐德與羊發齊齊下馬,躬身行禮。
    “令明,辛苦了。”
    馬超翻身下馬,走上前,看著龐德那張更加堅毅的臉龐,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國公言重了。”
    龐德淡然一笑,拱手應道,“能為陛下重開西域,死亦無憾!”
    羊發也上前一步,對著馬超與龐德躬身一揖:“二位將軍神威蓋世,發,佩服之至。”
    “好了,自家兄弟,就不要互相吹捧了!”
    馬超哈哈一笑,豪氣幹雲,“拿下前麵那座無雷城,便是為陛下獻上的最好賀禮!”
    “喏!”
    他們話音未落,遠處山口已經塵土大起,號角連天。
    隻見以無雷國為首,聯合了周邊十餘個山地小國所組成的萬餘聯軍,已經黑壓壓地占據了通往蔥嶺之巔的山口,擺開了決一死戰的架勢。
    他們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一群不知死活的螻蟻……”
    馬超看著遠處那片雜亂的敵軍,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調轉馬頭,麵向身後三支匯合一處的鋼鐵洪流,緩緩舉起手中的長槍,直指前方,用盡全身力氣怒喝一聲!
    “全軍,向前!將大漢的龍旗,插上蔥嶺之巔!”
    “吼!”
    三軍將士齊聲怒吼,聲震雲霄!
    隨著龐德的北路軍與羊發的南路軍從左右兩翼同時發起進攻,瞬間便將聯軍的陣線撕扯得千瘡百孔……
    就在這時,馬超動了!
    “為了大漢!”
    他一聲暴喝,雙腿猛地一夾馬腹,胯下白馬如一道銀色的閃電,第一個衝了出去!
    在他身後是數千緊緊跟隨的鐵騎,匯成一股無可阻擋的鋼鐵洪流,從聯軍最薄弱的側翼,狠狠地鑿了進去!
    “為了大漢!殺!”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碾壓。
    漢軍的馬槊輕易地撕開了聯軍簡陋的皮甲,無雷人引以為傲的勇武,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馬超更是虎入羊群,長槍到處,血肉橫飛,一雙眼睛死死鎖定了敵軍陣中那麵華麗的王旗!
    “死!”
    馬超大喝一聲,人馬合一,硬生生從重圍中殺開一條血路,直撲無雷王阿米尼烏斯!
    阿米尼烏斯驚駭欲絕,揮舞著彎刀拚命抵擋,卻隻聽“鐺”的一聲脆響,彎刀斷裂!下一瞬,馬超的銀槍就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洞穿了他的胸膛!
    隨著無雷王的屍體被高高挑起,聯軍最後的戰意也徹底崩潰,兵敗如山倒。
    戰後,馬超下令,於蔥嶺之巔築京觀,以無雷聯軍過萬頭顱震懾四方宵小!
    而後,他親自登上蔥嶺最高的山巔。
    他的身後,是密密麻麻、軍容鼎盛的漢家兒郎,他們沉默佇立,身上的煞氣直衝雲霄!
    他的眼前,是白雪皚皚、高聳入雲的連綿雪山,西風凜冽,吹動著他身後的披風。
    他站在山巔,環視著這片被他親手征服的土地,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聲音,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傳我將令!於龜茲,重設安西都護府!總管西域諸軍事!”
    “謹遵國公令!”
    於是,大漢的龍旗,時隔百年再一次插在了這片土地上,迎著凜冽的西風,獵獵作響!
    “陛下……”
    馬超遙望東方長安城的方向,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想起了先祖馬援馬革裹屍的豪言,想起了陛下將公主許配給自己兒子的無上榮寵,想起了涼州馬氏未來的榮耀。
    他喃喃自語,眼中露出了一絲傲氣。
    “臣,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