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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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餘淵二人衝出帳篷的時候,馬蹄聲已經來到了營盤跟前。隻不過不是衝著滄海使團防守那一邊來的,而是直接來到了少布使團這一邊。餘淵大致看了一下,果然這是一隊將近兩百人的騎兵小隊。帶隊的是一員青年,長著一張典型的草原人臉龐,五官扁平,麵色黝黑中帶著兩抹赤紅,一眼便能看出來是長期在戶外風吹日曬。餘淵這青年麵相大約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但他心中暗自給對方打了個年齡分,這青年的實際年齡也就十八九歲吧,草原上的生活太苦了,男女普遍都顯老。而且平均壽命還不到五十歲。若是他日有機會能夠改變草原人的命運,他倒是願意貢獻一份力量的。
    那青年來到營門前,勒住韁繩,高聲喊道,“左前軍先鋒百戶長巴拉奉部日固德少主之命,求見肖成功,肖先生。”聲音嘹亮,直入營盤之中。
    原本緊張的守衛軍聞聽此言,當下都心中鬆了一口氣,急忙派人向內營回稟。不多時,肖成功便走了出來,站在營門內高聲問道,“將軍可有信物。”
    那叫做巴拉的將領,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抖手扔向了肖成功。二人相距四五丈遠,這信件又是幾張薄薄的紙片,此人竟然能夠將其平平扔出,直奔肖成功,除了巧勁以外,其腕力和內力都不容小覷。肖成功不慌不忙的抬起手來,輕描淡寫的便將那信件接住,不留痕跡的將沒有用盡的勢頭消除,卻不傷紙張半分,其修為更勝一籌。隻見他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封印,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這正是部日固德的信章。這才打開信件仔細觀看。上麵內容不多,主要是說部日固德正在少布王庭派來的軍隊當中,前些日子和烏圖魯部幾次談判都沒有談攏,不日便要進攻北離關,請肖成功引領使團先到軍中助他一臂之力,待他收回北離關後共同回歸王庭。
    肖成功看罷將信件收入懷中,抬頭道,“巴拉將軍,少主大軍距此多遠?”
    那百戶長巴拉道,“大軍就在此地西行三十裏外。昨日探馬回稟使團在此安營紮寨,今天一早少主便命末將前來給肖先生送信,還請先生盡快拔寨啟程。”
    “你且稍等片刻,肖某去去就來。”肖成功對著外麵的巴拉道。
    “末將領命。”巴拉在馬上拱手施禮,隨後命令身後騎兵原地待命。
    肖成功懷揣著部日固德的信件,疾步向餘長風的帳房走去。餘長風此時已經收拾妥當,他也聽到外麵巴拉隊伍的聲響,不知道出了什麽情況,命令周大邑全線警戒,隨時準備戰鬥。這邊見肖成功走來,連忙迎上前去道,“肖先生,你那邊可是有情況?”
    肖成功道,“餘大人,我家少主來信,不日就要進攻北離關,請使團先到軍中暫留,等北離關收複後,同回王庭,不知餘大人意下如何?”說著從懷中掏出部日固德寫的信,遞給了餘長風。
    從這一點上便能夠看出肖成功的社交手段確實是高人一籌。此等信件,其實根本不需要餘長風這個外人觀看的,但他卻偏偏拿給的了餘長風,此舉不僅顯示了自己坦誠,也拉近了和餘長風之間的私人關係,讓人覺得他為人足夠坦誠。
    餘長風心中也明白這是肖成功表示誠意,因此並不接信件,將其推回肖成功的手中道,“此乃王子給肖先生的信件,餘某不便觀看,至於先生說的事情,有道是客隨主便,餘某以肖先生馬首是瞻。”這同樣是一種表達善意的舉動,令肖成功心中也感到舒服。當下點頭道,“餘大人言重了,既然如此,肖某恭為東道就擅自做主,先與少主會合,再一同回歸王庭,如此可好?”
    餘長風點頭道,“一切全憑肖先生做主。”
    二人溝通完畢,便分別安排隊伍收拾營盤,拔寨啟程,跟隨巴拉前去與部日固德會和。餘淵和路拾來二人看的清楚,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當下也隨著隊伍登上了馬車。上車之時,他偶然看到那邊哈斯和娜布其也登上了旁邊的一輛馬車。此時娜布其依舊蒙著麵紗,想來是怕容貌恢複太過驚人引起不必要的騷動。恰好二人目光碰到一處,娜布其衝著餘淵點了一下頭,眉目中竟然流露出幾分笑意。餘淵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多想,連忙收回目光。他可不想在草原上再留下一段桃花豔遇。盡管娜布其美若天仙,可餘淵並非種馬,見一個愛一個,即便是多看兩眼,也是抱著欣賞的眼光。
    不多時,隊伍已經準備妥當,在巴拉的引領下,一路奔西而去。三十裏的路程,若是在山區已經是不近的距離了,可在草原上,卻說不上有多遠。這段路途雖然沒有正經的道路,但好在巴拉他們來的時候,戰馬已經踩踏出來一條簡易的大路,而且這段草地還在大草原的邊緣,土地比較緊實,沒有沼澤和泥潭,隊伍行進的速度反倒比在滄海官道上行進的要快一些。不到一個時辰,餘淵便聽到前方傳來陣陣人馬交匯在一起的聲音。從車窗向外看去,隻見一片潔白的帳房,延綿無邊,鋪滿了麵前的草地,一眼看不到頭,想來這就是少布征討烏圖魯部的兵馬了。餘淵極目遠眺,依舊沒有看到盡頭,怕不是有幾萬的兵馬。看來這次少布王庭不管真的假的肯定是要有大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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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車隊在巴拉的引領下順利進入營區,並且分配到了各自的位置上,這便神威軍和車隊的護衛隊開始安營紮寨,布置營中營。那邊肖成功則引領著餘長風去見部日固德。餘長風跟在肖成功身後,暗自打量這座營盤。雖然他是以文官輔佐龍雲海,但其對行兵布陣也是行家裏手。這座營盤是一座連環營,一環套一環,如同鎖子甲一樣。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便是破掉外營,內營也能各自為戰,固若金湯。足以證明領兵之人深諳陣法,定然是了不起的帥才。
    不多時,二人來到帥帳之內。部日固德早已等候在此,身旁還有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將相陪。見肖成功和餘長風到來,部日固德熱情的迎上前來,拱手施禮道,“餘大人別來無恙,小王因戰事走的匆忙,竟來不及當麵道別,還請餘大人海涵。”
    餘長風連忙還禮道,“事出緊急,餘某怎會計較這些。倒是如今我們主客顛倒,還望小王子多多照拂。”
    “那是自然,小王定當盡地主之誼,以報餘大人款待之情。”說罷他又轉向旁邊的老將,為餘長風介紹道,“餘大人,這是我少布此次出兵的大帥,赤那老將軍。”
    “原來是草原戰神赤那老將軍,久仰久仰。”餘長風連忙施禮道。這赤那在草原上成名已久,當年餘長風在龍雲海身邊的時候沒少聽說他的傳奇,如今方才得見尊容,卻已經是皓首蒼顏,英雄老矣,不由得同樣心生感慨。
    赤那也連忙上來還禮,“餘大人當年的英名也是威震滄海,老朽也是神往已久,沒想到時隔十幾年才得見本尊,當真是榮幸之至。”赤那如此說辭還真不是客氣,當年餘長風隨著龍雲海南征北戰,當真是名震四海。
    “老將軍過獎了。”餘長風謙遜道。
    二人這邊客氣著,那邊部日固德和肖成功也沒閑著,部日固德上前一步道,“先生辛苦了。此番攻克北離關還需要先生鼎力相助啊。”
    “分內之事,殿下何須客氣。”肖成功道。
    四人客氣罷了,便在帥帳當中分賓主落座。“肖先生,餘大人,小王明日就打算親帶精兵攻打北離關,而且可有好的建議?”
    餘長風聞言心中翻騰了一下,暗道,“兩軍對壘已經有些時日了,為何早不進攻晚不進攻偏偏等到使團到來方才進攻?莫非是在演戲給自己看?”口中當下回道,“殿下,雖然北離關是滄海國土,但這場戰事乃是少布內部平亂,本官身為外使,不便置喙,還望王子殿下海涵。”
    “餘大人多慮了,你身為滄海臣子,對北離關定然知之甚深,還望不吝賜教。”
    “嗬嗬,王子太看得起外臣了,外臣已經多年不在朝堂,對北離關恐怕還沒有赤那老將軍了解得深呢!”說罷餘長風露出一個苦笑。
    部日固德聞言露出一個明白的微笑,也不為難他,開始和肖成功、赤那布置戰術。這肖成功果然是奇才,雖然沒有官職在身,更非武將,卻對戰局把握精準異常,提出的戰術不但部日固德完全讚同,就連老將軍赤那也是頻頻點頭,餘長風在一旁聽得也是暗自讚歎,此人日後定然是滄海國的大敵。三人也不背著餘長風,隨即便在沙盤上推演戰術,餘長風也是軍事大家,自然看的明白三人的推演,當先心中暗自盤算,若是按照此戰術推進,奪回北離關,並非難事。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懷疑,既然如此簡單,此前對峙又是為何,難道隻是缺少肖成功的建議麽?這種戰術和攻城之法,赤那作為草原戰神難道想不出來。肖成功的到來,隻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他心中揣著疑惑,一邊繼續看著三人的推演,同時也在揣摩三人的行兵風格,為日後對戰提前謀劃。赤那的戰鬥風格穩重而剛勁,以勢壓人,如堂皇之音。部日固德的戰法則頻出奇兵,以奇撥正,出人意料之外。而肖成功的戰法最是難以琢磨,當真是奇正交融,神出鬼沒。
    不多時,三人也演練完畢,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作為大將,沙盤推演基本上已經能夠有六成幾率決定了戰鬥的結果。別小看這六成,戰場上能夠有五成的把握已經堪稱是良將了。一番討論結束後,最後決定進攻時間定在後日清晨。這是肖成功起了一卦後方才定下來的。不過肖成功在解卦象的時候眉頭卻是微微一皺。部日固德當即問道,“先生,莫非有什麽不妥?”
    肖成功頓了一下方才回答,“卦象顯示此戰有泰極否生的趨勢,雖然隱晦不顯,但還是留下了一絲蛛絲馬跡。令肖某心中不大安穩。”
    部日固德聞言道,“先生多慮了,卜算之道原本就是與天爭一線,誰又能完全把握,不必在意。”
    肖成功點了點頭卻沒有再多說。四人又閑談了一會,餘長風和肖成功便離開了,二人各自回到自己的營盤。不說肖成功,但說餘長風回到帳房之中,越想越是不對勁,從北離關失守到如今,發生的這些事情,看起來散亂無章,卻令他感到極度的不安,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撥弄著整個大局。這些事情不過都是為了一個最終的布局在做準備,若是比喻的話,這些散亂的事情就是一些珍珠,隻需要一根細線穿過,便能夠成為一串項鏈。他思來想去,還是不能決斷,於是喊來柳千手,讓他去尋餘淵,到自己的帳中相會,一起研究一下當前的局勢。原本在路上,人多眼雜他父子二人也不便相見,如今雖然在少布軍隊的大營當中,但神威軍自成一個小的營盤,反倒有了更多的私密空間。而且有些事情,紙麵上是說不清楚的,最好還是麵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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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千手出去不多時,便帶著餘淵回來了,以二人的身手,一來一往自然沒人發現。餘淵上前見禮後,二人也都知道時間緊迫,來不及敘家常,直奔主題。
    餘長風首先將今日在部日固德帳中的事情交代了一番,隨後問道,“淵兒,你有何看法?”
    餘淵沉吟了一下道,“爹,咱們先放下今天的事情不說,從頭開始梳理。”說著他拿起桌子上的紙筆,寫下了“北離”兩個字,繼續道,“我們以北離關為起點,北離失守,幾乎可以肯定是部日固德一夥下的毒,隨後烏圖魯部便起兵造反,不費吹灰之力奪取了北離關。這說明什麽?”
    “說明部日固德和阿拉坦是穿一條褲子的。”餘長風看著餘淵道。
    “對。”餘淵在北離關上寫下了阿拉坦三個字,又在其對麵寫下了部日固德四個字,繼續問道,“那部日固德的大軍已經和北離關對峙了有一段時間了,既然二人是一夥的為何不合兵一處?”
    餘長風想了一下道,“他們是要迷惑某個勢力。可能是滄海,也可能是來自少布王庭內部。”
    餘淵用手拍了一下桌子道,“就是,可滄海國遠在千裏之外,他們何須如此謹慎?我猜想他們想要迷惑,後者說是牽製的應該是少布王庭內部的力量。”
    “有道理。”餘長風點頭道。
    “再說那領兵的赤那將軍,我聽說他可是阿古伊河的心腹,年少的時候和阿古伊河共同征戰草原,為少布王庭立下了汗馬功勞,妥妥的貼著大汗的標簽,此人絕不會背叛阿古伊河。”餘淵繼續分析道。
    “所以,他們共同對付的勢力絕非阿古伊河,而是另一股勢力。而在少布王庭,如今能夠有如此勢力的隻有……”說到這裏餘長風看向了餘淵。
    餘淵也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聰明人在一起交流就這樣好,有些話不必說透。二人此時心中都已經明了,能夠有如此勢力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少可汗,阿古伊河的長子阿不爾斯郎。阿古伊河膝下有三子一女。第三子就是部日固德,女兒則是娜布其,阿布爾斯郎便是他的長子,也就是下一任可汗,前提是現任可汗歸西或者是主動傳位,可從阿古伊河現在的你年齡和身體狀況來看,這日子或許還要等很久,很久。至於大汗的次子牧仁,倒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這孩子十年當中,有九年不在王庭,四處遊學,放蕩不羈,天生的遊子,對王位、權勢都不在乎,盡管他的娘舅一直希望他能夠幹掉少可汗繼承大汗的位置,可他依舊是我行我素。因此,能夠讓阿古伊河與部日固德聯手布局的,也隻有阿布爾斯郎了。
    隨即餘淵接口道,“若是如此,那就說明少布王庭內部必然有變,說不好阿古伊河已經被控製住了,所以這邊部日固德和赤那才投鼠忌器,擺出這麽一個局,用外部叛亂吸引阿布爾斯郎的注意力,同時也增加自己手中的籌碼,與對方談條件。”
    “但為何部日固德又提出後日清晨進攻北離關呢?這豈不是自相矛盾。”餘長風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問餘淵。
    “這個不用質疑,定然是在演一場戲。不過這場戲的目的是什麽,卻不得而知了。總之整個布局中,除了能夠看到的這些表象以外,一定有我們不知道信息在裏麵,目前能夠推測出來的也隻有這些了。倒是爹爹可以休書一封,帶給燕州城的沙守備,命他安排一支部隊埋伏在北離關附近,若是有機會,一舉奪下北離關。”餘淵搖頭道。
    “也隻能如此了。”餘長風點頭,隨即便修書一封,喊來柳千手,交代他給燕州城的沙景天送過去。這邊父子二人又閑談了幾句,餘淵便離開了,畢竟此時他還身在少布使團的陣營當中,離開的時間長了,若是有人問起倒是不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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