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被水洗過的銀紗，勉強穿透古寺破碎的飛簷，在鎮靈碑上鍍了層冷白。
    我盯著碑麵流轉的金紅符文，喉間還泛著剛才咬破指尖時的鐵鏽味——逆生陣的血祭讓我和任仁的掌心都結了層薄痂，可那些符文仍在遊動，像活過來的金紅小蛇，正沿著碑身往我們腳邊爬。
    "這是引魂軌。"玄風長老突然開口，他枯瘦的手指撫過碑上一道深凹的紋路，"當年任家祖先鎮壓邪物時，用的是"以煞引煞"之法。
    這些符文在指路，指的是......"
    "指的是我們身上的東西。"我摸向頸間的九曜佩，溫涼的玉墜貼著鎖骨，燙得驚人。
    自從進了這古寺，這枚祖傳的八卦玉佩就沒消停過，剛才血祭時甚至震得我差點脫手。
    而任仁的玄冰玨此刻正從他西裝內袋裏透出冷意，隔著布料刺得我手背生疼——我們倆的傳家寶，不知何時開始共鳴了。
    任仁低頭看我，眉峰微挑："你也感覺到了？"
    我點頭。
    玄風長老的瞳孔突然收縮，他指向我們交疊的手背："看！"
    月光下，九曜佩和玄冰玨的影子在地麵交纏，竟與鎮靈碑上的符文軌跡嚴絲合縫。
    幻陣靈不知何時飄到我肩頭，它半透明的指尖戳了戳那團光影："有意思，這倆破石頭倒成了鑰匙。
    想解開逆生陣的後續，得把它們融了。"
    "融了？"任仁的拇指輕輕蹭過我頸間的玉佩，"這是你奶奶臨終前塞給你的。"
    "也是我奶奶說的，"九曜照陰時，當為人間開一線"。"我按住他的手，"現在就是陰時。"
    玄風長老從懷裏摸出個青銅小鼎，鼎身刻滿鎮邪咒："用我的淨魂鼎。
    當年任家老祖鎮壓邪物時，這鼎吞過九條孽龍的精魄。"他將鼎放在符文最密集的陣眼處，"小友，把你們的信物放進去。"
    九曜佩離頸的瞬間，我打了個寒顫，像是被抽走了半縷魂。
    任仁的玄冰玨剛放進鼎裏，青銅表麵就騰起白霧，兩種不同的靈氣在鼎中碰撞——玉佩的暖香混著玉玨的冷冽，在鼎口凝成淡紫的光團。
    "手。"任仁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將我的指尖按在鼎沿，他自己的掌心也覆上來。
    鮮血剛滲進鼎身的紋路，金紅符文就像活了似的從鎮靈碑上竄出來，"唰"地紮進鼎裏。
    "起！"玄風長老暴喝一聲。
    鼎中騰起刺目的光。
    我下意識閉眼，再睜開時，九曜佩和玄冰玨已融成一枚新玉，表麵流轉著金紅與幽藍交織的紋路，像凝固的星河。
    玉墜懸浮在鼎口，每滴溜溜轉一圈，古寺裏的陰氣就淡一分。
    邪影君主的嘶吼震得房梁落灰。
    我抬頭看它——那團原本遮天蔽日的黑影正在收縮，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骨茬，它額心的暗紅豎瞳瞪得滾圓，像是不敢置信自己會被兩枚玉墜壓製。
    "趁現在！"幻陣靈的身形突然漲大，它甩動衣袖，古寺裏頓時多出幾十個我們的幻影，有舉著桃木劍的，有結印念咒的，甚至有個幻影抄起供桌上的青銅燭台砸向邪影。
    邪影的豎瞳瞬間亂了焦距，揮出的陰爪掃過三個幻影，全是虛的。
    玄風長老趁機掐訣，他腰間的八卦盤"嗡"地飛出，十二道金芒射向邪影的骨節。
    我聽見"哢嚓"一聲脆響，邪影的左臂竟被削下一塊，露出裏麵蠕動的黑漿。
    "有用！"任仁的眼睛亮起來。
    他握住我手，我們掌心的玉墜突然發燙，像是要把皮膚灼穿。
    金紅光芒從玉墜裏湧出來，裹著我們的手臂往四周蔓延，所過之處，陰霧像被火烤的雪，"嘶嘶"作響著消散。
    邪影的豎瞳開始充血，它仰天發出破鑼似的嚎叫，黑影裏伸出無數骨手，抓向我們的光罩。
    我能感覺到那些骨手擦過光罩時的震動，像有人用錘子猛敲玻璃，一下，兩下，第三下時，光罩出現了蛛網似的裂紋。
    "離月！"任仁突然悶哼一聲，我這才發現他額角全是冷汗，原本清亮的眼尾泛著不正常的紅。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手腕上的血管正在凸起，像蚯蚓似的往手臂上爬，皮膚下泛著青黑，像是被什麽東西從裏往外啃。
    "反噬......"玄風長老的聲音在發抖，"這符文陣借的是地脈陽氣，你們的身體......承受不住！"
    我突然明白過來。
    剛才那股至陽之力不是平白來的，它以我們的血肉為渠，正瘋狂抽取著我們的生氣。
    我喉嚨發甜，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紅了胸前的玉墜。
    任仁的手指在我手背上抽搐，他咬著牙笑："沒事......我撐得住......"
    可他的臉色比古寺裏的白幡還白。
    幻陣靈的幻影突然全碎了，它縮成巴掌大的小人，躲在我發間發抖："完了完了，這邪物要拚命了！"
    邪影的豎瞳突然眯起，它所有的骨手都收了回去，聚成一個黑得發亮的球，球心轉動著猩紅的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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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能聽見旋渦裏傳來無數人的慘叫，那是被它吞噬的生魂在掙紮。
    "躲開！"玄風長老撲過來要拉我們，可那黑球已經砸了下來。
    地動山搖。
    我被任仁護在懷裏，撞在供桌角上，眼前金星直冒。
    等我勉強抬頭，古寺的屋頂已經被砸出個大洞，月光劈頭蓋臉地澆下來，照見邪影的黑影正在重組——它比之前更凝實了，連骨頭上的裂痕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小友......"玄風長老跪在地上，他的八卦盤裂成了兩半，"它......它吸收了剛才的反噬之力......"
    我的指尖還攥著那枚融合的玉墜，此刻它涼得像塊冰。
    任仁抹了把我臉上的血，他的拇指在我唇上頓了頓："別怕。"
    可我能聽見他心跳如擂鼓。
    邪影的豎瞳又盯上了我們，這一回，它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誌在必得的陰毒。
    黑影翻湧著朝我們壓過來，像要把整個古寺都吞進肚子裏。
    我突然想起它之前說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現在看來，我們剛才的反擊，不過是給這遊戲添了點趣味。
    古寺外的山風灌進來，卷著我的發梢掃過任仁的臉。
    他的體溫正在流失，我能感覺到他懷裏的溫度像沙漏裏的沙，正一點點漏盡。
    邪影的黑影已經漫到我們腳邊。
    我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混著任仁的心跳，還有玄風長老絕望的低咒。
    下一秒，黑影將我們完全籠罩。
    黑暗裏，我聽見邪影的聲音，像生鏽的刀刃刮過石板："現在......該你們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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