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裹挾著細碎月光在周身流淌，林小滿感覺自己正穿過液態的星河。青銅鏡碎片在她周圍懸浮旋轉，每一片都映著不同時空的剪影：戴青銅麵具的巫祝捧著滴血的玉琮、穿嫁衣的少女在鏡陣中央梳頭、枯骨嶙峋的手在井壁刻下第三十七道劃痕。
    "這些都是...記憶的殘像？"她伸出手指輕觸鏡麵，指尖傳來灼燒般的刺痛。鏡中梳妝的少女突然轉頭，胭脂暈染的眼下有顆朱砂痣——與她鎖骨處的胎記形狀完全相同。
    暗流陡然變向，將她推進鏡陣中心。九麵青銅鏡組成環形囚牢，鏡框藤蔓狀銅鏽裏滲出琥珀色的膠質物，在鏡麵蜿蜒出人體經絡般的紋路。林小滿的胎記開始發燙，後背浮現出暗金色符咒，與鏡中少女額間的封印印記產生共鳴。
    "魂兮歸來——"
    蒼老的吟唱聲從四麵八方湧來，青銅鏡麵的蝕刻紋路隨聲波起伏。林小滿看見鏡中影像開始重疊：現代裝束的自己與穿麻衣的獻祭者身影交融，鏡框藤蔓突然暴長，蛇群般纏住她的腳踝。那些銅鏽觸須紮進皮膚時，無數記憶碎片轟然灌入腦海。
    穿著粗布衣裳的少女蜷縮在井底，用發簪在青石上刻下歪扭的"貞"字。井口傳來青銅鈴鐺聲，係著紅繩的竹籃垂下來，裏麵躺著把鑲嵌人齒的匕首。水麵倒映出她梳起新娘髻的模樣，眼淚墜在匕首吞口處的凹槽，凝成血紅色的琥珀...
    "滿丫頭！"
    村長的喝聲如冷水潑進幻境。林小滿猛地睜眼，發現自己正站在齊腰深的暗河裏，右手握著一把生鏽的青銅匕首。真實與虛幻的界限在搖晃的火光中融化，她看見村長舉著火把站在祭壇殘碑上，腰間玉佩映著壁畫中巫祝手持的法器。
    "把祭器放下。"村長搖晃著刻滿眼睛紋路的青銅鈴鐺，"有些東西，看見了就得把魂留下。"
    鈴舌撞擊出七個高低不同的音階，林小滿後背的符咒突然發出灼目金光。九麵青銅鏡應聲炸裂，飛濺的碎片在空中凝成北鬥七星的形狀。井底傳來岩石崩裂的巨響，暗河水位開始急速下降，露出河床密密麻麻的陶甕。
    那些甕口密封的陶罐裏傳出指甲抓撓聲，林小滿踉蹌後退時踢翻了一個。森白骨爪從裂縫中伸出，指節上套著枚褪色的銀戒——戒麵刻著與她胎記相同的螺旋紋。
    "原來你們把祭品...做成了甕葬。"她攥緊那枚銀戒，戒圈內側的"芸娘"二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水霧彌漫的井壁上，新鮮的血跡正順著古老刻痕蜿蜒，拚湊出個巨大的"逃"字。
    就在那一瞬間，原本安靜地站在祭壇之上的村長，突然間如同一隻敏捷的獵豹一般，猛地縱身一躍而下。刹那間，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四周映照得一片通明，火光跳躍之中，清晰地映出了村長手中緊握著的那件神秘武器——一把泛著幽幽青光的青銅短戈！
    “二十年前，你娘也曾說過同樣的話！”村長的聲音低沉而又充滿威嚴，仿佛穿越了時空而來。與此同時，那鋒利無比的戈刃如閃電般劃過空氣，帶著淩厲的風聲向著林小滿疾馳而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小滿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上湧起，但身體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無法動彈分毫。眼看著那寒光閃閃的戈刃就要擦過自己的耳際，時間似乎都在此刻凝固了起來。
    然而，就在戈刃與她的耳朵即將親密接觸的那一刹那，一陣奇異的聲響傳入了林小滿的耳中。那聲音宛如嬰兒的啼哭一般，清脆而又淒厲，竟是從那青銅短戈的戈柄處傳來！這突如其來的嗡鳴聲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禁為之側目，就連村長本人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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