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隴戛寨:神秘苗鄉的蛻變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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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貴州西部六枝特區,有個曾經鮮為人知的地方——梭戛鄉。幾年前,它還宛如被塵世遺忘的荒蠻之地,然而,1995 年中挪兩國在此籌建生態博物館的消息,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湖麵,打破了這裏的寂靜,“梭戛” 這個名字也逐漸為人所熟知。我,懷揣著對 “生態博物館” 這一新穎概念的好奇,更抱著探究其在傳統文化藝術保護方麵功效的目的,於 2000 年 7 月 14 日踏上了梭戛的土地,開啟了為期一周的田野考察。
梭戛鄉的隴戛寨,是長角苗聚居的地方。長角苗,他們的名字源於頭上形似牛角的木長角頭飾,獨特而神秘。據寨中長者所言,長角苗先民定居於此已有 300 多年,最早來此的僅有 5 戶人家,如今已傳至第十代,全寨 110 戶,共 490 人。
踏入隴戛寨,仿若踏入了時光的縫隙。寨子裏,多數房屋是草頂泥牆結構,在綠樹掩映下,透著原始古樸之美。可這美背後,卻是惡劣的生存環境。山高坡陡,路途遙遠,地處偏僻,嚴重缺水,使得長角苗民連基本的水稻種植都無法進行,取水需去很遠的地方背。從旅遊角度看,婦女們背水的身影成了一道獨特風景,可對他們來說,這是難以承受的生活之重。
隨意走進一戶人家,屋內陳設與文化構成都有著相似的印記。三開間房屋,正中做堂屋,用於織布、推磨、堆放雜物;左間是夥房,爐灶常年煙火不斷;右間為主人臥室兼糧倉。貧困人家的房屋功能區分不明顯,甚至人畜同室,廁所也極為簡易。受自然條件限製,這裏主要糧食作物是玉米和土豆,蔬菜種類稀少,多為辣椒和韭菜。土地貧瘠,人均耕地不足一畝,加上耕作技術匱乏,多數家庭糧食難以自給,缺糧和營養不良是普遍現象。
然而,在這艱苦環境中,長角苗的傳統文化藝術卻如璀璨明珠般留存。姑娘們身著自織自染自製的蠟染和刺繡服裝,頭戴木角,胸掛銀飾。從五六歲起,她們便跟著成年婦女學習挑花、刺繡和點蠟花,這些技藝是她們傳承曆史文化的重要方式。服飾上精心編織的圖案,仿佛是一部 “穿在身上的史詩”,那些圖案和文飾,如同她們獨特的 “文字”,訴說著祖先的故事。
寨中的 “曬月亮” 場地,是青年男女談情說愛之所,也是向遊客展示傳統文藝節目的地方。蘆笙舞、木鼓舞、木葉吹奏、情歌對唱,還有神秘的三眼簫吹奏,每一個節目都散發著古老而迷人的氣息。盛裝的長角苗女子更是美得驚心動魄,她們在木角上盤起沉重巨大的麻線假發,穿上嶄新服飾,行走間雙手插腰、扭動胯部,異乎尋常的美令人難忘。
生態博物館的建立,如同一把雙刃劍,給隴戛寨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方麵,博物館破土動工,許多居民獲得打工機會;建成後,中外遊客湧入,隴戛寨居民直接受益,封閉的寨子與外界有了更多交流,孩子們開始讀書,婦女們也逐漸學會漢語。可另一方麵,傳統文化在這過程中受到強烈衝擊。年輕人大量外出打工,傳統歌謠不再有人自發歌唱,“曬月亮” 等傳統活動也逐漸式微。流行文化湧入,港台風靡,傳統價值體係麵臨崩塌。
傑斯特龍,這位對梭戛生態博物館建設有著深遠影響的人,他的理想是將一切自然和文化遺產都納入博物館保護範疇,讓長角苗文化得以原汁原味地保存和傳承。但現實是,保護與發展的矛盾在梭戛寨凸顯。對於當地居民和政府來說,發展經濟、提高生活水平是迫切需求,而 “文化保護” 在實際操作中往往為經濟發展讓步。就像在解決自來水供應問題上,政府為保留婦女背水傳統,未將水直接引入苗民家中,這背後折射出文化保護與居民權益保障的衝突。
在梭戛的日子裏,我處處感受到這種矛盾的拉扯。我看到長角苗在傳統文化衰落中的無奈,也看到他們在新機遇下對美好生活的渴望。生態博物館的建立,究竟是加速了傳統文化的消逝,還是在困境中為其保留了一絲生機?這是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卻如磁石般吸引著我不斷思索。而隴戛寨,這個神秘的長角苗聚居地,在時代浪潮中,正經曆著一場艱難而又充滿希望的蛻變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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