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語柔被抬回了房間。
    行家法的兩個漢子緊張地站在一旁，等著郎中診脈。雖說他們是奉沈衡之命行家法的，但主子的心意最難猜測，沈語柔畢竟是丞相府的小姐，若沈衡將罪責怪到他們身上，他們也無從辯駁。
    好在郎中很快開口道：“沈小姐此番落胎，並非受罰之故，而是她的胎象本就不穩，應當是之前服用過太多藥性極強的助孕藥所致。”
    蘇夫人的臉色十分難看。
    沈語柔肚子裏這孩子本就來得不光彩，蘇夫人沒想到，為了懷上這孩子，沈語柔竟然還服了藥。
    是藥三分毒，即便侯府沒有休棄她，日後這孩子怕是也保不住。
    蘇夫人吩咐芙蓉拿了些賞錢給郎中，又讓她好生將郎中送出去。
    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
    蘇夫人看著昏迷在床榻上的女兒，冷臉站在一旁的夫君，還有在旁邊愁眉苦臉唉聲歎氣卻一點忙都幫不上的兒子，一瞬間，仿佛看不到這日子的希望。
    “當務之急，是先把銀子湊出來。”蘇夫人緩了緩，開口問道，“不知陛下要相爺還清多少贓銀？”
    沈衡見她問起此事，聲音倒是難得弱了幾分：“按沈林送來的單子，這些年林林總總加起來，一共……五萬六千九十六兩。”
    聽見這個數目，蘇夫人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怎麽會有這麽多？你不是說，你隻收了幾個人的而已嗎？”
    “我乃當朝丞相，來尋我辦事的人多了去了，怎麽會隻有幾個。”沈衡不耐煩道，“如今說這些也沒用了，還是先想辦法湊銀子吧。”
    沈衡把周管事叫來，問了府中的賬目，得知如今府上的存銀，全部拿出來，也就隻有幾千兩而已。
    “這遠遠不夠啊……”沈衡重重歎了口氣。
    蘇夫人深吸一口氣，對沈衡道：“我的嫁妝還剩一些，除了銀子，那幾十處田莊都是好莊子，隻是如今時間緊，估摸著也賣不上什麽好價錢了，且看看能湊上多少吧。”
    沈衡的語氣這才軟了下來，憐愛地看向了蘇夫人：“委屈你了。”
    蘇夫人心底冷笑，倒不是她有多舍得，而是她既然嫁了沈衡，便是和他一條繩上的螞蚱，與丞相府共存亡，若沈衡真進了大獄，她也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芙蓉，一會兒你把我房裏的首飾都收拾收拾，拿去當鋪當了。我的嫁妝裏還有一套母親給的紅瑪瑙頭麵，也一並拿去當了吧。”
    芙蓉吸了吸鼻子，應了聲是。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臨風此時才開口道：“娘親，咱們何不去求求雪棠？她如今可是陛下親封的郡主，隻要她肯在陛下麵前替爹爹美言幾句，陛下說不定就能免了爹爹的責罰。就算她不肯替爹爹說話，至少可以拿些銀子出來幫幫咱們嗎？我可是聽說，皇後娘娘給了她不少賞賜呢。”
    蘇夫人聽了這話，隻覺得更加頭疼。
    她竟不知她這個兒子蠢笨至此，連最簡單的道理都弄不明白。
    沈衡犯的是貪汙受賄的大罪，凡是為他求情者，一律按同黨處置，別說雪棠了，便是平日裏和丞相府交好的那些人，此刻都不約而同地與丞相府劃清了界限，為的便是不想惹禍上身。
    更何況，她和沈衡當初是如何對雪棠的，雪棠一樣樣地都記在心裏，否則，便不會在見到她時，連幾分好臉色都不肯給她。
    雪棠是鐵了心地要和丞相府斷了關係。
    蘇夫人歎了口氣道：“雪棠還恨著咱們，我再低聲下氣地求她，隻會讓她更加厭煩。”
    沈臨風撇嘴道：“那，不是還有沈熠嗎？他如今在武學府裏可是混得不錯，聽說不少朝中重臣的兒子都跟在他手下習武，跟他很是親近呢。若是他能幫咱們打通打通關係……”
    提到沈熠，蘇夫人心裏更是窩著一股火，那個低賤小妾所生的兒子，即便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怎麽管他，連先生都不曾給他請過，可他還是靠著自己的努力走出了一條坦蕩蕩的大路，不知比沈臨風強了多少倍。
    沈熠如今早就和丞相府撇清幹係了，甚至連姓氏都改了，她要如何去求他？拿著這些年對他的養育之恩要挾他嗎？
    蘇夫人很清楚，對沈熠，她從來都沒盡過什麽心，甚至，她還想過故意將沈熠養廢，以此來襯托出沈臨風的好。
    如今想來，蘇夫人更覺慚愧。
    最終她隻是冷冰冰地對沈臨風說道：“好好回你房裏待著，別再像你妹妹一樣給我惹出什麽事來了。”
    說罷，蘇夫人便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書房，吩咐小廝去備馬車，她要回一趟蘇家。
    ……
    沈衡被革職一事，很快就熱熱鬧鬧地傳遍了京城，街頭巷尾，到處都在議論這件事。
    “他們活該！讓他們以前欺負王妃！”絨花從府外回來，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向雪棠說了她探聽來的消息。
    雪棠笑笑，沒接這話，隻是看向了絨花頭上那支嶄新的銀簪。
    “熠兒買的？”
    絨花的臉驀地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近日府中沒什麽事，雪棠身邊又有蘭心照顧著，絨花有事沒事就往武學府跑。
    提到楚熠，絨花不由又想起一事來，便湊到雪棠身邊說道：“今日我去武學府找阿熠的時候，看見那個沈臨風了。沈家出事，他還指望著阿熠拿銀子出來，替沈家還清贓銀呢，真是可笑。阿熠沒理他，他就大喊大叫地鬧起來，說阿熠不孝，我實在氣不過，就罵了他幾句。”
    雪棠聞言，不由冷笑道：“他一貫臉皮厚，不必理會他。”
    這時，蘭心從外頭走了進來，對雪棠稟道：“王妃，聽說陛下責令丞相府六日內交還五萬多兩贓銀，沈家如今著急的不行，奴婢聽說蘇夫人當了不少首飾，就連鄉下的莊子也要賣了。”
    雪棠動作微頓，不經意地問道：“可找到買家了？”
    蘭心搖搖頭：“這可是筆不小的銀子，哪能這麽容易就賣出去，眼下朝廷又催得緊，聽說蘇夫人為此很是發愁。”
    雪棠想了想，便吩咐蘭心：“你去找錢管事來，讓他以他自己的名義和蘇夫人商量，把蘇夫人手裏的田莊都買下來。”
    絨花聽了這話，頓時著急起來：“王妃，你怎麽還好心幫他們呀！他們當初那麽狠心絕情，就該讓他們自生自滅才是！”
    雪棠微微一笑道：“我可沒打算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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