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正收起鋤頭，笑道：
    “你小時候可喜歡吃了，有次過年你二伯抓到一條，單獨給你做了碗蛇羹，你把碗都舔幹淨了。”
    “真的假的？我怎麽不記得。”蘇渺瞪大眼睛。
    二伯父接過話：
    “你四五歲的時候，之後你回來得少，大概是不記得了。”
    當這條大蛇被帶回村子的時，引起了在樹下乘涼的村民的注意。
    “喲！這麽大的蛇，在哪裏打的？”
    “山腳河邊，嚇了渺渺一跳，我們直接弄回來了。”
    一個嬸子湊過來看，罵道：“打得好！都不知道偷吃我家多少雞蛋了，前兩個月還絞死我家兩隻母雞。”
    “這個蛇凶的咧，不過挺好吃，今晚你們家又能大補了。”
    回到家，二伯父蹲在院子裏的青石板上，手裏的小刀在蛇身上靈活地遊走。
    蛇皮被完整地剝下來，像一條黃黑相間的綢帶掛在晾衣繩上，在夕陽下泛著油亮的光。
    蘇渺和小寶湊在一旁看，二伯父一邊處理蛇肉一邊給他們講：
    “這大王蛇有好多名字，很多人叫它菜花蛇，也有叫王錦蛇、臭王蛇的，你們看它腦袋上這個花紋，是不是像個‘王’字。”
    小寶看了看，乖乖點頭：“爺爺，它頭上真的有字。”
    “這種蛇性子凶，連毒蛇都怕它，有句老話是一裏大王蛇，十裏無毒蛇，不過它的肉很鮮。”
    二伯父邊說邊利落地剖開蛇腹，取出內髒，把蛇膽留下泡酒，蛇肝也可以吃。
    “你爺爺以前讀書的時候，不知道從哪本書上學的一句話，一裏王錦十裏香，說的就是這種蛇了。”
    誌哥已經燒滾了一鍋水，二伯父將已經處理好的蛇段端過去下鍋，略燙一燙就可以撈出，雪白的蛇肉微微蜷曲，並沒有特別的味道。
    “這個蛇皮其實可剝可不剝的，不剝最好，去鱗就行。但是我怕你們一會兒看著不敢吃，就幹脆全剝了，刮好了可以用來炸。
    今晚我們做一蛇三吃，燉龍鳳湯，炸蛇段，和紅燒，這麽大的蛇夠我們一家子吃的了。”
    小寶問道：“爺爺，為什麽叫做龍鳳湯啊？”
    二伯母走進來，手裏拎著一隻處理好的老母雞，回答道：
    “龍就是蛇，鳳就是雞，這兩個煲在一起就是龍鳳湯，我們自家養的土雞配上這野蛇，最滋補了。”
    灶台裏的柴火劈啪作響，大鐵鍋裏的水已經燒開。二伯母將雞塊和蛇段一起下鍋焯水，撇去浮沫後，加入薑片和一點點煲湯料。
    濃鬱的香氣很快充滿了整個廚房，接下來就是慢燉了。
    其實燉湯還是沙煲更好，但是今天要做的分量大，家裏沒有這麽大的煲，隻能用大鍋來了。
    二伯父遞給蘇渺幾頭大蒜，說：
    “渺渺，幫二伯剝點蒜，炸蛇段得放些蒜才夠味。”
    蘇渺坐在小板凳上剝蒜，聽著二伯父講述爺爺捕蛇的往事。
    “你爺爺捕蛇不用太多的工具，就憑一根棍子，一雙手。他能在草叢裏一眼認出蛇的蹤跡，出手快得很，有一回在甘蔗地裏……”
    一旁的二伯母已經開始炸蛇段。
    蛇肉用料酒、鹽和胡椒粉等佐料醃過後，裹上一層薄薄的地瓜粉。
    油鍋燒至七成熱時，蛇段下鍋發出\"滋啦\"的響聲，不一會兒就變了顏色。
    小寶忍不住湊近鍋邊，看著蛇段在熱油中翻滾，香氣撲鼻而來。
    二伯母用長長的筷子夾了兩塊放進小碗裏遞給他：“和小姑姑嚐嚐，小心燙。”
    小寶蹦著來到蘇渺身邊，將碗伸過來：“小姑姑，分享。”
    蘇渺捏起一段看了看，剝了皮之後的蛇段沒那麽嚇人了，彎曲起來的弧度有點像鴨脖子。
    她嚐試著咬了一口，這是一條大蛇，肉的厚度可比小蛇強太多了，外皮酥脆，內裏鮮嫩多汁，帶著蒜香和微微的辣味，竟出奇地美味。
    蘇渺驚喜地說：
    “果然好吃！二伯您沒騙我，如果是這樣的美味，那我小時候肯定也愛吃。”
    “哈哈哈哈！！你小時候可沒吃這個熱氣的，吃的是蛇羹，一會兒湯好了你試試，大概就是那麽味道。”
    這話可把蘇渺的饞蟲給勾了出來，蹲在廚房不走了，要不是二伯母怕她熱壞了給她趕到堂屋休息，她怕是要在灶邊蹲兩個小時。
    等湯燉好，也差不多到了晚餐時間了。
    院子裏擺開了大圓桌，幾道農家菜配上香氣四溢的蛇肉佳肴，引得眾人食指大動。
    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第一碗湯是要盛給三婆的，要她先喝一口之後，晚輩們才能動筷。
    二伯母給蘇渺的碗裏也裝上了湯和肉，湯色微紅，清澈見底：
    “渺渺，多吃肉，多喝湯，這湯最補氣血，你們讀書人用腦多，正需要。”
    蘇渺小心地啜了一口，鮮美的滋味瞬間在口腔中綻放。
    蛇肉的清甜與雞肉的醇厚完美融合，加上煲湯料的淡淡清香，讓她忍不住一口氣喝了半碗。
    蘇渺突然想起什麽，問道：“二伯，爺爺的捕蛇手藝，您學會了嗎？”
    二伯父搖搖頭：“我隻學了皮毛，你爸以前倒是學得不錯，可你們城裏應該沒有蛇可以抓吧。”
    蘇元正放下酒杯，輕聲道：
    “小時候隔三差五的就回村裏來住，那時候一群一群的兄弟們在一起真是暢快。結婚後就回來得少了，再然後也沒機會和爺爺多學了，想想也是遺憾。”
    夕陽漸漸把一切染成金黃色，，院子裏笑語不斷。
    蘇渺望著父親微醺的側臉，突然明白了為什麽他對秦爺爺送象棋這件事如此執著——那不僅是對父親的承諾，更是對一種對已經遠去日子的懷念。
    而這蛇肉，不止蘇渺吃上了，在邕城的小胖哥也吃上了。
    今天王大錘做東，在大飯店擺了一桌好菜，其中就是這道龍鳳湯。
    王大錘站起身，親自給小胖哥盛湯，臉上的笑意滿滿：
    “小潘總啊，你別看這家飯館的環境一般，可龍鳳湯可是一絕啊，有專門的渠道收蛇，得預定才能吃得上，你嚐嚐，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