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哥接過湯碗，沒著急喝，而是用湯匙輕輕攪動湯汁，眉頭微蹙：
    “王總，這湯確實不錯，可是你剛剛說的珠城……”
    尾音拖得老長，像窗外陰雲般懸而未決。
    王大錘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連忙夾了塊炸得金黃的蛇段放到小胖哥碟裏：
    “再嚐嚐這個，外酥裏嫩，用的是大王蛇最肥美的中段。”
    蛇肉入口酥香，小胖哥眯著眼細細品味，舌尖感受著肉質纖維間滲出的鮮美汁水。
    他故意不接話茬，慢條斯理地又夾了一塊。
    王大錘等不及了，掏出份文件推過去：
    “小潘總，這是我托關係拿到的珠城最新規劃圖，雖然是通過領導的描述畫的，但據說是八九不離十了。
    特別是海邊那一塊，要做成旅遊景區，以後就會像桂市一樣，不止我們本國的去旅遊，還會吸引不少外國人。
    現在房產的政策鬆了，正好是去投產的機會啊，趁著低價還沒有起來，我們得抓緊時間才行。”
    小胖哥放下筷子，翻開文件夾。
    圖紙上的珠城海岸線被紅筆圈出大片區域，標注著\"國際旅遊度假區\"的字樣。
    他目光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規劃說明，心中卻在盤算著蘇渺的分析。
    按市場來說，現在政策的確放鬆了不少，要去也不是不行。
    但是按渺渺的說法，現在還隻是珠城房地產發展初期，得等到明年初，上麵有大動作之後才會一夜爆火。
    那個時候全國的投資商都會往那邊湧，就像之前的深股一樣，吸引來一堆資金。
    現在熱度還沒上來，地價也還便宜，這時候讓王大錘去豈不是便宜了他，萬一真讓他掙到錢就糟糕了。
    不行！能拖就拖，最好再拖個半年就到好時機了。
    渺渺的計劃是讓他以股東身份不同意業務重心轉移，等到王大錘急了，用僅剩的所有個人資產將他手上的股份買走。
    之後王大錘孤注一擲，將公司資本全押進珠城項目，一年後泡沫破碎，王大錘也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哦，不對，王大錘還有皮革廠，那他到時候得把價碼喊高一點，最好能讓王大錘把皮革廠賣掉湊錢。
    小胖哥合上文件，指尖在燙金封麵上輕輕敲擊。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將他的側臉映得忽明忽暗。
    他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慮：
    “王總，不是我想潑你冷水。珠城那邊的市場我早就注意到了，上一年還去考察過，和那邊的政府領導接觸了一下……”
    王大錘聽到他已經搭上了領導的線，期待之色完全掩飾不住：
    “哎呀！不愧是小潘總啊，這關係網就是廣！既然都搭上了線，那我們過去發展不就是順理成章的嗎？”
    “你先聽我說完，正是那次考察，讓我打消了投資的念頭。那邊雖然是個市，但是麵積才那麽丁點小，常住人口還不如一個強縣多。
    沒有工業基礎，也沒有特別突出的支柱產業，漁民也是散戶多，每年還會刮台風……嘖嘖嘖，這樣的市場怎麽能穩當呢。”
    雖說要拖王大錘下水，但小胖哥說的這些可都是肺腑之言，是珠城真真切切存在的問題。
    原本是蘇渺建議他幹房地產時的衷告，在具體了解後，他也百分百讚同了蘇渺的分析，總之他自己是完全沒有去珠城投產的打算的。
    包廂裏的氣氛凝固了些，服務員端著新上的清蒸石斑魚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王大錘不死心的說：“小潘總，城市是要靠發展的，你看看深城，以前不也是個小漁村，現在如何了？
    雖然我在那裏丟了大半的積蓄，但不得不承認，那邊的確已經發展起來了。
    有時候，一個地方能不能起來，就是要看政策硬不硬，我看這珠城有點當年深城的意思，我們要是現在過去，那就是吃上第一口肉了。”
    “深城緊挨著港城，要不也不會被選中，珠城挨著什麽？台風眼嗎？”小胖哥笑著搖頭。
    公司的財務組長硬著頭皮打圓場：“小潘總，我也打聽過了，珠城現在招商引資力度很大……”
    小胖哥冷笑一聲，夾了塊魚腹肉：
    “力度大是因為他們缺錢呀，繼續人去搞建設。現在我怕就怕在，按照他們那邊如此薄弱的基礎，到底能不能發展起來？
    到時候，我們錢也投了，人也投了，還把邕城的市場給耽誤了，他們要是拉不起來，我們豈不是既丟了西瓜，也丟了芝麻？
    王總，我覺得這個還是慎重一些的好，我們現在在邕城就發展得很不錯。你再加把勁，說不定過幾年，‘順發’地產就可以和我們‘安業’地產比肩了。”
    王大錘額頭滲出細汗，忙不迭給小胖哥添茶：
    “邕城的市場就是太穩了，現在做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不如另辟新市場來的賺啊。”
    小胖哥輕笑：“生意穩還不好嗎？總之，我現在作為‘順發’的股東，是不同意發展珠城業務的。”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著茶葉在杯底打著旋兒。
    故意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要不這樣吧，等年底邕城的項目回款到位，我們再談談？”
    王大錘原本是想走小潘總的關係的，前麵聽到他對珠城市場的評價，心涼了半截。
    而現在看他沒有把話說死，如蒙大赦，連忙舉杯：
    “好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再等等也無妨，說不定到時候政策就明朗了。”
    包廂外忽然雷聲大作，夏季的暴雨傾盆而下。
    小胖哥望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想起之前說的話：最多明年，珠城就要燒起來了。
    飯局散場時，雨下得更大了。
    王大錘親自撐傘，將裝醉的小胖哥扶上了司機的車，肩膀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王總留步。”小胖哥透過雨簾看著王大錘點頭哈腰的身影。
    將車窗搖上，接過司機老陳遞來幹毛巾，他隨手擦了擦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黑色轎車駛離酒店，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規律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