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二十四年前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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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懷夕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穿著氈毛粗布衣裳的老阿姆正蹲在她麵前,手裏端著一碗渾濁的水。
    老阿姆將碗遞到她嘴邊,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憐憫“傻娃娃,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命真大。”
    她喝了幾口水,喉嚨裏的灼痛感減輕了些。
    可腦子裏依舊空空如也,像被人用布擦過一樣,幹淨得可怕。
    她看著老阿姆布滿皺紋的臉,怯生生地問“阿姆,我是誰啊?”
    老阿姆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你不記得了?唉,許是摔傻了。別怕,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我叫你卓瑪好不好?”
    卓瑪。
    她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好像也可以,陌生又熟悉。
    周圍有溪流和大片的草地,她點點頭,任由老阿姆將她扶起來,帶回了不遠處的氈毛小草屋。
    那間草屋很小,隻有一張木板床,一個破陶罐,卻被收拾得幹幹淨淨。
    老阿姆說她是這片草原上的孤戶,無兒無女,靠采藥為生,平時會到周圍的牧場去換糧食。
    許是覺得她可憐,老阿姆對她極好,有什麽好吃的都先給她,夜裏怕她冷,就把她摟在懷裏睡。
    卓瑪的日子過得很簡單。
    每天跟著老阿姆去山坡采藥,聽她講那些關於山神和精怪的故事。
    她的記性還是不好,常常會忘記自己剛剛做過什麽,可她卻記得老阿姆的樣子,記得草屋的味道,記得山坡上的小黃花。
    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
    直到四年後,老阿姆在一個雪夜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卓瑪守在她的床邊,哭了整整一夜,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麽也止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得這麽傷心,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塊。
    老阿姆下葬後,卓瑪獨自留在草屋裏。
    可山坡的冬天太冷了,她沒有足夠的柴火,也沒有足夠的糧食。
    有天夜裏,她餓得實在受不了,走出草屋想找點吃的,卻被幾個路過的人販子抓住了。
    她像件貨物一樣被倒賣,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
    那些人打她,罵她,罵她是個傻子,什麽都記不住。
    卓瑪縮在角落裏,抱著膝蓋默默流淚,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她被賣到江南的時候,已經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
    買主嫌她笨手笨腳,打了她一頓,把她扔在柴房裏。
    卓瑪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
    意識模糊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穿著湖藍色騎裝的小姑娘,騎在雪白的馬上,笑得像陽光一樣燦爛。
    “我叫許懷夕……”
    一個模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舅舅說,我是最厲害的……”
    “懷夕,舅舅帶你騎馬…”
    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許懷夕猛地閉上眼睛,腦子裏突然出現大量的記憶衝擊著她,胸口劇烈起伏著,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小翠鳥不知何時落在了她的膝頭,歪著腦袋看著她,眼裏滿是擔憂。
    阿香和阿蠻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方才那段畫麵太過震撼,他們甚至忘了該作何反應。
    “原來……”許懷夕喃喃自語,指尖撫上自己的額頭,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崖底撞擊的鈍痛,“原來如此。”
    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無數細碎的畫麵湧了進來——
    許錚牽著馬繩教她騎馬的樣子,雪驄馬溫暖的鬃毛拂過臉頰的觸感,夜裏老阿姆遞過來的那碗請客粥,還有柴房裏那徹骨的寒冷……
    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像被埋在地下的種子,終於在這一刻破土而出,長成了參天大樹。
    “許姐姐……”阿香的聲音帶著哽咽,“原來您……”
    “我記起來了。”許懷夕打斷她,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平靜。
    不論是那個繈褓裏的小孩還是許明昭或者說現代的許懷夕都是她。
    現代的許懷夕是沈雲岫在二十四年前救他們時,她分散出去的三魂。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撫上自己的頸間。
    那裏的梔子花印記早已隨著年歲的增長淡了許多,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可此刻在她的觸摸下,卻仿佛燙得驚人。
    沈雲岫消失前的眼神,許錚溫柔的笑容,老阿姆布滿皺紋的手……
    那些畫麵在她腦海裏一一閃過,像一部漫長的電影。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總對紅繩和銀鈴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為什麽聽到“舅舅”兩個字時,心口會隱隱作痛。
    原來她不是憑空出現的孤魂,她是許懷夕,是雲州許家的大小姐,是沈雲岫用性命護住的人,是許錚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妹妹。
    “難怪……”許懷夕低聲說,眼眶漸漸紅了,“難怪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人。”
    小翠鳥蹭了蹭她的手指,發出低低的啾鳴聲,像是在安慰她。
    許懷夕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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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翠鳥忽然振翅飛起,翅膀掃過案上的燭火。
    光影晃動間,屋子裏竟又浮現出層層疊疊的畫麵,像是有人用無形的筆,在空氣中勾勒出過往的輪廓。
    阿香和阿蠻下意識地湊近了些。
    隻見畫麵裏先出現的是座雅致的庭院,海棠開得正好,一個穿著鵝黃衣裙的小姑娘正拽著許懷夕的袖子,脆生生地喊
    “四姐姐,你看我新學的舞步好不好?”
    那小姑娘梳著雙丫髻,眉眼彎彎,笑起來時眼角好像有顆小小的痣,竟和沈公子有幾分像。
    許懷夕看著她,眼裏滿是溫柔“念姐兒學得真快,比我小時候強多了。”
    【雲姐兒……五妹妹……】
    許懷夕的指尖微微收緊,那些被記憶塵埃覆蓋的片段又清晰了幾分。
    她想起許雲昭剛被接回許家時,怯生生地躲在二叔身後,像隻受驚的小鹿,還是她把自己最愛的糖糕分了一半過去,才換得妹妹一個羞赧的笑。
    畫麵一轉,已是紅綢漫天。
    朱紅的宮燈掛滿了整條街,前太子朱煊穿著緋紅的喜服,親自騎著馬去許府迎親。
    許雲昭端坐在花轎裏,透過轎簾的縫隙往外看,臉上帶著少女的羞怯,鬢邊插著的金步搖隨著轎子的晃動輕輕作響。
    阿香忽然低呼一聲“這、她是太子妃……”
    阿蠻也看直了眼。
    許雲昭的眉眼在燭火下明明滅滅,那挺直的鼻梁,還有笑時微微上翹的嘴角,竟和沈公子的模樣有七八分相似,隻是少了些清冷仙氣,多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明媚。
    畫麵裏的時光流轉得極快,轉眼便是京城的宮苑。
    朱煊和許雲昭並肩站在廊下,看宮人放風箏。
    太子殿下親自為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發,語氣寵溺“仔細著涼,北疆的風可比京城烈多了。”
    許雲昭仰頭看他,眼裏的笑意比陽光還暖
    “殿下去哪,臣妾便去哪。
    您要穩固邊疆,臣妾便為您打通商路,等北疆安定了,咱們就在那裏開鋪子、建商棧,讓那裏的百姓也能過上好日子。”
    朱煊握緊她的手,鄭重頷首“好,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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