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塹山神的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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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沒有人聽她的,回答她的隻有鎮民們更瘋狂的鑿擊聲。鎮民們已經挖紅了眼,他們的指甲縫裏塞滿了泥土,臉上沾滿了汗水和灰塵,眼中布滿了血絲,卻仍然不知疲倦地揮舞著鐵鎬。
    賈世才站在山崖上,衣袍被硫磺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望著鎮民們蟻群般攀附在金色巨石上,望著他們用帶血的手摳挖石縫,突然低笑起來。一道閃電劈開烏雲,照亮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青銅鈴鐺——那鈴鐺表麵刻著與巨石相同的血管紋路,此刻正隨著山中的嗚咽聲微微震顫。
    "快了,"他低聲自語,"就快了。"
    山雨欲來,林海翻湧。整座山活過來了。
    天驟然暗了下來,厚重的烏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壓向山巔。風先是在林間試探,窸窸窣窣地撥弄樹葉,忽而一聲尖嘯,整片森林便如受驚的獸群般躁動起來。鬆濤怒吼,枝幹狂舞,墨綠的浪頭從山穀一路奔湧至峰頂,又狠狠砸回穀底。
    山脊在閃電的鞭打下繃緊了筋骨,岩石的輪廓在青白的光裏忽隱忽現。老樹盤虯的根須從土裏暴起,像無數隻枯手死死扣住地麵。腐葉混著泥土的氣息被風卷上半空,雨的味道已經滲進每一寸空氣——不是江南梅雨的纏綿,而是帶著刀鋒的冷冽,是洪荒時代巨獸的吐息。
    整座山在戰栗中蘇醒。石縫裏傳來窸窣的爬行聲,不知是蜥蜴還是山鬼在倉皇逃竄;崖壁上的瀑布開始不安地扭動,水珠尚未墜落就被狂風撕成霧靄。最駭人的是那些古樹,它們交錯的枝椏在烏雲中劃出焦黑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會拔出深紮的根係,踏著雷聲的鼓點走向人間。
    一道紫電劈開天際時,漫山遍野的草木同時發出簌簌的顫音。那不是恐懼的呻吟,而是蟄伏了千萬年的生命,正對著即將傾瀉而下的暴雨,露出野性的獠牙。
    就在此時,賈世才站在新炸開的岩洞前,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他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一把刻滿符文的青銅匕首,那匕首在微弱的光線下散發出一種神秘而古老的氣息。
    賈世才緊緊握住匕首,他的手微微顫抖著,仿佛這把匕首有著巨大的力量,讓他也有些難以控製。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將匕首插入岩縫中!
    "以爾等之貪婪為引,以誓言之背叛為媒,破!"賈世才低聲念起咒語,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岩洞中回蕩,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隨著他的咒語聲,匕首上的符文開始依次亮起,先是淡淡的紅色,然後逐漸變得鮮紅如血。
    賈世才的咒語聲剛落,整座塹山突然陷入死寂。連風都凝固在枝葉間,蟬鳴戛然而止。王鐵柱感到耳膜傳來詭異的壓迫感,就像潛入深水時的嗡鳴。他抬頭望去,發現樹梢上的麻雀全部僵直著身體墜落,在觸地前便化為齏粉。
    整座塹山的輪廓在暮色中扭曲變形。西側的山脊突然隆起,嶙峋岩石重組為五根巨大的手指;東麵的瀑布倒流而上,水珠在空中凝結成閃耀的臂釧。方圓百裏的雲層瘋狂向山頂匯聚,旋轉著編織成雪白的須發。兩輪血月在山巔雲霧間亮起——那竟是塹山神緩緩睜開的雙眼!
    "螻蟻。"
    地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仿佛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斷裂了一般。這聲悶響震得整個岩洞都微微顫抖起來,一些細小的石塊從洞頂掉落下來。
    刹那間,天空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拉上了帷幕。原本湛藍的晴空瞬間被翻滾的烏雲吞噬,熾烈的陽光如同被掐滅的燭火,驟然消失。整個世界仿佛被潑上了一層濃墨,從白晝跌入黃昏。
    王鐵柱呆立在原地,粗糙的手掌還保持著剛才擦拭汗水的姿勢。他的瞳孔急劇收縮,眼白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突出。那張被歲月犁出深深溝壑的臉龐此刻僵硬如石,每一道皺紋裏都嵌滿了驚懼。幹裂的嘴唇無意識地顫抖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風突然變得狂暴,卷著沙礫抽打在他身上。他的粗布衣衫獵獵作響,像一麵即將被撕碎的破旗。周圍的樹木瘋狂搖擺,枝葉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鳥鳴,很快就被呼嘯的風聲淹沒。
    一滴冷汗順著他的太陽穴滑下,在布滿塵土的臉上衝出一道蜿蜒的痕跡。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脖頸上青筋暴起,像是被無形的繩索勒住了喉嚨。粗糙的手指不自覺地揪住衣角,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天地間最後一絲光亮也被烏雲吞噬,濃重的黑暗從四麵八方壓來。王鐵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膛劇烈起伏,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在這突如其來的天變麵前,這個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莊稼漢,此刻卻像暴風雨中的一株稻草,脆弱得隨時可能被連根拔起。
    當他的目光落在山神廟的石像上時,他更是嚇得連連後退。隻見那石像的眼角竟然滲出了血淚,那血淚順著石像的臉頰流淌下來,仿佛這石像也感受到了某種巨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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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肅靜,神像血淚,這是……"老人幹裂的嘴唇顫抖著,還未說完,腳下大地突然像鼓麵般震動起來。
    那聲音起初極輕,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一聲夢囈,又像是沉睡千年的山神翻了個身,骨骼發出的悶響。緊接著,整座山體微微一顫,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泥土之下緩緩蘇醒。
    "轟——"
    山腰處突然爆出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土層像被無形的手撕開一道裂口。岩石與泥土開始簌簌滑落,起初隻是零星的碎石,很快便演變成一場泥石的洪流。百年老樹被連根拔起,在翻滾的土浪中如同脆弱的蘆葦,轉眼便被吞沒。
    "跑啊——山崩啦!"
    淒厲的喊叫聲從山上傳來,在峽穀間撞出層層回音。那聲音裏裹挾著最原始的恐懼,像一把鈍刀,狠狠刮過每個人的耳膜。王鐵柱渾身一顫,猛地抬頭望去——隻見半山腰上,幾個小黑點正拚命往山下狂奔,而在他們身後,鋪天蓋地的土石正以驚人的速度吞噬著一切。
    大地在顫抖。
    王鐵柱的雙腳像是生了根,動彈不得。他眼睜睜看著那股死亡的洪流越來越近,揚起的塵土遮蔽了半邊天空。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混合著草木被碾碎的苦澀。他的耳中嗡嗡作響,心跳聲大得仿佛要衝破胸膛——
    要逃!
    這個念頭終於衝破恐懼的桎梏,他猛地轉身,踉蹌著向山下衝去。身後,山崩的轟鳴越來越近,像一頭饑餓的巨獸,正張開血盆大口,要將整個村莊一口吞下……
    “快看!那是什麽?!”隨著這聲驚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岩洞深處。隻見一道耀眼的金光如閃電般衝天而起,直插雲霄,仿佛要撕裂這片黑暗的天空。
    在半空中,那道金光逐漸凝聚成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虛影。它栩栩如生,鱗片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龍須舞動,威風凜凜。這條金龍似乎擁有著無盡的力量,它的出現讓整個岩洞都被映照得金碧輝煌。
    岩洞內,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腐朽與硫磺的氣息。賈世才黑袍獵獵,立於一塊凸起的嶙峋怪石之上,仰頭望向洞頂裂隙外的天空——那裏,一道金龍虛影正在烏雲間痛苦翻騰,鱗片剝落,化作點點金光消散。
    "成了!山神地脈已斷,信仰之力歸我所有!"
    他的笑聲嘶啞而尖銳,在岩壁間碰撞回蕩,如同千百隻夜梟同時啼鳴。長期偽裝的儒雅假麵此刻徹底崩裂,那張蒼白的臉上青筋暴起,嘴角幾乎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眼中跳動著癲狂的幽綠色火焰,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哀嚎。
    "嗤——"
    袖袍猛然一揮,十二張猩紅符紙如毒蛇出洞,淩空自燃。那不是尋常的火焰,而是泛著屍油光澤的慘綠色鬼火。符紙燒盡的刹那,整個岩洞驟然一暗,隨即爆開一團濃稠血霧。霧氣中傳出骨骼摩擦的"哢哢"聲,十二具掛著腐肉的骷髏兵踏著血浪現身。它們的眼窩裏跳動著猩紅鬼火,裸露的脊椎上纏繞著黑色怨氣,每走一步都有蛆蟲從肋骨間簌簌掉落。
    "以千魂為祭——"賈世才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化作利爪直指岩洞深處。那裏,山壁正在龜裂,隱約可見一團翡翠色的光暈在石縫間掙紮,宛如被刺穿的心髒般劇烈搏動。"給我撕開這山靈的心髒!"
    骷髏兵們發出金屬刮擦般的嘶吼,揮舞著骨刀撲向光暈。刀鋒劃過之處,岩壁滲出汩汩血泉,整座山體開始劇烈震顫。洞頂鍾乳石接連斷裂,砸在地上竟摔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賈世才的黑袍在狂風中鼓脹如蝠翼,他貪婪地深吸一口氣,將逸散的翡翠靈光吞入鼻腔,臉上浮現出吸毒般的迷醉神情。
    而在無人注意的陰影裏,那些被吸幹的符紙灰燼正詭異地蠕動著,漸漸聚成一張哭泣的人臉形狀......
    就在這時,金龍虛影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它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威脅,拚命地掙紮著。然而,這一切都無濟於事,金龍虛影最終還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入了賈世才的皮囊中。
    刹那間,整座塹山都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大地都在為這一變化而哀鳴。山石滾落,樹木倒伏,一片混亂。參與挖礦的鎮民們驚恐地發現,他們手中的工具突然變得滾燙,仿佛被一股無形的火焰灼燒著,讓他們不得不忍痛將其扔在地上。
    “不好!”王鐵柱驚恐地大喊道,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一般。“山神發怒了!大家快跪下求饒啊!”他的聲音在礦洞中回蕩,帶著絕望和恐懼。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就在眾人驚慌失措之際,烏雲中突然探出一隻由雷電構成的巨大手掌,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之手,帶著無盡的威壓,朝著礦洞方向狠狠地拍下!
    這一幕讓人毛骨悚然,礦洞內的人們被嚇得呆若木雞,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賈世才的臉色也在瞬間變得慘白,他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那隻越來越近的雷電巨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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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賈世才畢竟是個經驗豐富的人,他迅速回過神來,急忙又從懷中掏出一把符紙,毫不猶豫地撒向空中。這些符紙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一般,迅速燃燒起來,形成了一道血色的屏障,擋在了雷電巨掌和礦洞之間。
    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雷電巨掌與血色屏障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個礦洞都劇烈地顫抖起來,碎石和塵土四處飛揚,仿佛要將一切都掩埋在其中。
    賈世才踉蹌後退三步,黑袍被無形的罡風撕開數道裂口。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金紅色血絲——那血竟在掌心化作蠕動的符文,轉瞬燃成灰燼。"愚昧的山神!"他嘶聲大笑,聲音裏混著髒腑受損的嗡鳴,"你的廟宇傾頹,信徒改換門庭,這滿山香火......還剩幾縷?"
    穹頂之上,雲層驟然坍縮,形成巨大的漩渦。塹山神的聲音自九地之下升起,每吐一字,山體便震顫一次:
    "背——信——者——"
    聲浪如萬鈞雷霆碾過峽穀,崖壁上千年凝結的鍾乳石齊齊斷裂。那並非凡俗的回響,而是混合著地脈轟鳴、林海怒濤、雪崩咆哮的天地之音。賈世才腳下的岩石突然浮現出古老圖騰,青光順著裂紋奔湧,將他禁錮在原處。
    "當受山崩之刑。"
    山神真言落定的刹那,整座山脈發出洪荒巨獸蘇醒般的呻吟。懸崖邊七棵千年古鬆同時爆裂,億萬根翠綠鬆針懸停空中,針尖齊指賈世才。針上凝結的晨露映出無數個扭曲的人臉——正是曆代祭祀山神卻慘遭屠戮的廟祝魂魄。
    "爾等鑿吾筋骨,斷吾香火。"
    地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方圓十裏的花崗岩層開始龜裂。裂縫中噴出靛青色地火,火苗裏浮現出遠古先民祭祀的虛影。那些虛影朝著賈世才張開空洞的嘴,發出無聲的控訴。
    "今日便教汝見識——"
    最高的那座山峰突然攔腰折斷,但墜落的並非碎石,而是整塊山體化作青玉色的巨掌。掌紋間奔湧著岩漿與冰川,指甲縫裏嵌著上古戰場折斷的青銅戟。
    "何謂真正的......"
    被撕開的雲層後,浮現出山神半張麵孔。那是由雪嶺為眉,溶洞為目,瀑布為須的天地之相。祂吐息時,賈世才的十二具骷髏兵瞬間風化,猩紅符灰逆飛回他七竅之中。
    "山!崩!地!裂!"
    最後三字化作三道青色霹靂,第一道劈碎賈世才的護體黑霧,第二道擊穿他胸前懸掛的饕餮玉墜,第三道當空寫下血淋淋的"殛"字。整座山脈應聲跪伏,以滅頂之勢向瀆神者壓下。而在崩塌的岩層深處,隱約傳來編鍾古磬的奏鳴——那是為罪人敲響的葬神曲。
    祂抬起由整片花崗岩層構成的手臂,這個動作引發了一連串地質災難。五十裏外的清河突然改道,河水倒灌入礦洞;鎮子周邊的田壟裂開縱橫交錯的溝壑,剛播種的麥種混合著蚯蚓噴向高空;最可怕的是那些被開采過的岩壁,此刻全都滲出金紅色的黏液——那是山脈的血液,滾燙的礦物溶液!
    隨著塹山神的話音落下,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攪動。無數道裂縫在地麵上迅速蔓延,如蛛網般交錯縱橫。
    緊接著,滾燙的岩漿從這些裂縫中噴湧而出,如火龍一般騰空而起,帶著灼熱的氣息和毀滅的力量,直衝向賈世才。
    賈世才轉身就跑,可是他每跑一步,地麵就裂開一道追著他腳跟的縫隙。當他慌不擇路跳進溪水時,整條溪流突然立起,形成一道透明的水牆。水牆裏浮現出無數張被他欺騙過的山民麵孔,這些由水流構成的手掌將他重新推回岸上。
    當巨掌拍下時,賈世才撕心裂肺地喊出最後一個咒語,身體爆成一團黑霧企圖遁走。然而雲霧構成的五指突然透明化,露出掌心一個旋轉的星河漩渦——那是地脈靈氣的本源!黑霧被不可抗拒地吸入漩渦,在湮滅前最後一刻,人們聽到星河中傳來千萬個聲音的審判:"永鎮地脈,悔過千年。"
    賈世才終於無法再保持鎮定,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他轉身想要逃跑,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被從地底伸出的石手牢牢抓住,無論他怎樣掙紮都無法掙脫。
    "區區凡人,也敢竊取神隻根基?"塹山神的雙目射出閃電,照亮賈世才腰間露出的一截東西——那竟是半截山神像的斷臂!原來他早已暗中破壞鎮上的山神廟。
    絕望之中,賈世才突然想到了腰間的皮囊,那裏麵裝著他吸收的信仰之力。他瘋狂地撕扯著皮囊,想要將其中的力量釋放出來保護自己。
    然而,就在他即將成功的時候,那皮囊突然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瞬間自燃起來。眨眼之間,皮囊就化為了灰燼,其中的信仰之力也隨之消散得無影無蹤。
    "不——!"賈世才的慘叫戛然而止,一道岩漿流將他吞沒。
    隨著岩漿的逐漸凝固,天塹鎮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原本繁華的街道、房屋都被岩漿覆蓋,隻留下一片焦土和廢墟。而那座曾經被開采的礦山,更是完全塌陷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天坑,宛如大地張開的憤怒之口,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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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後餘生的鎮民們驚恐地圍在王鐵柱身邊,他們的身體還在因恐懼而瑟瑟發抖,仿佛那場可怕的災難仍在眼前揮之不去。王鐵柱看著眼前的慘狀,心中充滿了悲痛和無奈。他的目光掃過廢墟中的斷壁殘垣,看到那些曾經熟悉的房屋如今已成為一片瓦礫,心中的痛楚愈發強烈。
    在人群中,一位年邁的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站著。他望著這片滿目瘡痍的家園,不禁長歎一聲:“貪心不足蛇吞象啊……”他的聲音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淒涼,仿佛是對這場災難的一種控訴。這句話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讓他們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悔恨之中。
    遠處,那個吞噬了賈世才和無數貪婪夢想的天坑邊緣,一塊刻著古老符文的石碑緩緩升起。這塊石碑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耀眼,上麵的符文閃爍著神秘的光芒,讓人不禁想起當初的山神廟。那座山神廟曾經是鎮民們心中的信仰之地,如今卻已被天坑所吞噬,隻剩下這塊神秘的石碑見證著這一切。
    "記住今日所見。"山神的聲音突然在人們的耳畔響起,這聲音低沉而威嚴,仿佛是從遠古時代傳來的。它化作春雷滾過新犁的田地,震撼著每個人的靈魂。"吾非泥塑木雕,乃活的山川。敬畏之心,當如爾等呼吸般自然。"山神的話語如同一道閃電劃破夜空,讓人們在瞬間領悟到了什麽是真正的敬畏。
    隨著褻神者的消亡,塹山神的怒火逐漸平息。但祂並未立即回歸山體,而是俯身凝視著幸存者們。這個動作使得方圓十裏的樹木集體彎折出虔誠的弧度。
    塹山神的雙眸如同兩輪沉靜的滿月,倒映著整片傷痕累累的山川。祂的目光所及之處,焦黑的土地開始泛起新綠——嫩芽穿透灰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葉片,每一片葉脈中都流淌著淡淡的金光。被山火焚毀的百年古鬆殘樁上,新枝如翡翠般迸發,轉眼間便長成亭亭如蓋的樹冠。
    天坑邊緣的裂縫中,熔岩尚未完全凝固,卻已有金邊白花破石而出。這些花朵的根係深深紮進滾燙的岩縫,花瓣上凝結的露珠竟帶著絲絲涼意。更奇妙的是,每當山風吹過,花叢中就會響起類似編鍾的清越聲響,仿佛整座山都在演奏安魂曲。
    王鐵柱顫抖著身體,緩緩地跪在了一株新生的白花麵前。這株白花是如此的嬌嫩,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它吹倒。然而,當王鐵柱仔細觀察時,他驚訝地發現花瓣的背麵竟然刻著極其細微的山脈紋路。
    王鐵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花莖。就在他的指尖與花莖接觸的瞬間,那些原本靜止的山脈紋路突然像被激活了一般,開始流動起來。它們在王鐵柱的掌心迅速匯聚,形成了一幅微縮的塹山全景。
    老人的眼眶濕潤了,渾濁的淚水順著他那布滿皺紋的臉頰滑落,滴落在花瓣上。令人驚奇的是,這些淚水就像是被花莖吸收了一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隨著淚水的消失,整株花似乎也變得更加明亮了,散發出一種類似月暈的柔和光芒。
    王鐵柱就這樣靜靜地跪在白花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它,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了。他忘記了饑餓、疲憊,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直到第七個日出,那道塹山神的身影才漸漸淡去,最終完全消散在山嵐之中。
    在完全消散之前,塹山神從祂那長長的須發間抖落出無數的光點。這些光點如同流星一般墜落,落地即融。隨著光點的融化,焦土上開始長出了可藥用的靈芝,枯井裏湧出了甘甜的泉水,每戶幸存的院牆也都爬上了辟邪的朱藤……
    當最後一絲神影融入山嵐時,整座塹山都響起了一聲悠長的歎息。這聲歎息似乎包含了無盡的悲傷和無奈,讓人聽了不禁心生憐憫。
    王鐵柱突然回過神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驚訝地發現那原本皸裂的手掌不知何時已經愈合如初,隻留下了淡淡的葉形印記。他知道,這是山神賜予他的憑證,也是對他守護塹山的認可。
    時間仿佛倒流一般,回到了鎮民們進山的那個瞬間。就在那幾個年輕人用浸過桐油的麻繩將阿川緊緊捆綁成一團的時候,這個身材健碩的獵人,因為心中掛念著嬸娘和小狗,竟然沒有絲毫反抗,就這樣任由他們將自己關進了穀倉裏。
    阿川那古銅色的手腕,被麻繩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但他卻隻是低聲念著山神禱詞,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身體上的疼痛。當那些年輕人把他像扔垃圾一樣扔進穀倉時,他懷中的一塊粗糲的山神木雕也隨之跌落出來。
    那塊木雕,是阿川每天清晨用第一縷陽光照過的鬆木親手雕刻而成的。它雖然粗糙,但卻飽含著阿川對山神的虔誠和敬畏。然而,為首的那個年輕人卻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飛了木雕,嘴裏還嘲諷道:“省省吧!你的山神要是真的靈驗,怎麽不現在就顯靈呢?”
    隨著穀倉門被鐵鎖重重地扣上,整個穀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在這無盡的黑暗裏,隻有阿川那逐漸平穩的呼吸聲,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平靜和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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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跪在礦坑邊哭喊的雲娘,正將山神廟裏殘存的香灰,一把一把地撒向那塊巨大的石頭。她的聲音已經因為過度的哭喊而變得沙啞,仿佛風中飄零的秋葉,無力地飄落在深潭之中。
    “要山崩了……快停下……”雲娘的警告聲,在這片混亂的場景中顯得如此微弱,就像是被風吹散的煙霧一般。然而,她的呼喊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反而有人嫌惡地打落了她手中的法鈴。那青銅製成的法鈴,在泥地裏滾動著,發出一陣淒涼的聲響,仿佛是雲娘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在這一刻徹底破滅了。
    就在第一塊山岩崩落的瞬間,穀倉內的阿川突然感到周身繩索一鬆。他驚愕地低頭看去,隻見那些浸油的麻繩竟像有生命一般,自行解開了纏繞在他身上的束縛,然後在他的腳邊盤成了一個整齊的圓圈。
    一縷清冷的月光透過木板的縫隙,恰好照亮了他跌落的山神木雕。那原本粗糙的雕刻,此刻卻散發出一種溫潤的瑩光,仿佛被賦予了某種神秘的力量。阿川凝視著木雕,發現木紋間竟滲出了清冽的鬆香,那香氣沁人心脾,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
    與此同時,穀倉外的景象同樣令人震驚。那塊滾落的巨石在距離雲娘僅僅三步之遙的地方,詭異地懸停在了半空中。雲娘跌坐在地上,滿臉驚恐地看著自己那蒼老的手掌被一層玉色光華所籠罩。
    更令人詫異的是,那枚被踢倒的法鈴,此刻竟然自動飛回了她的手中。法鈴的鈴身上,原本晦澀難懂的饕餮紋路,此刻正流轉著液態的金光,仿佛在訴說著某種古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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