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吊燈的鎖鏈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摩擦聲，仿佛是垂死者的指甲在棺木上拚命地刮擦著，那聲音在寂靜的神殿中回蕩，讓人不禁心生恐懼。
    十二盞燭台在劇烈的搖擺中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而青銅燭淚杯裏積攢的蠟油則像雨點一般潑灑而下，濺落在褪色的猩紅神毯上，形成了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梅。
    林秀的手指正輕輕撫過《山神經》破損的卷軸邊緣，突然，一滴滾燙的蠟油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那一瞬間，他感到一陣劇痛襲來，手背被燙出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令人驚訝的是，這道紅痕的形狀竟然與經卷上所記載的“神怒之兆”的符文一模一樣！
    “地母震怒啊……”莫老祭司的祈禱聲突然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滿臉驚恐地望著供奉台上那尊高達三米的塹山神像。
    神像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像是從極深的地底傳來的呻吟。那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人骨頭上震顫，讓每個鎮民的牙齒都不由自主地打起戰來。
    鎏金表麵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紋，細碎的金箔一片片翹起，在燭光下閃爍著病態的光芒。剝落的碎片並非垂直落下，而是詭異地打著旋兒，如同被無形的氣流托舉著，緩緩飄落。林秀伸手接住一片，那金箔竟在他掌心蠕動起來，邊緣處伸出無數細如發絲的金色觸須，試圖鑽入他的皮膚。
    "它在呼吸……"小棠蜷縮在祖父懷裏，驚恐地瞪大眼睛。確實，神像的胸膛正在以極其緩慢的幅度起伏，石雕的衣褶隨之舒展又收緊，發出皮革摩擦般的"吱嘎"聲。每一次"呼吸"，就有更多金箔從神像表麵剝落，露出下麵漆黑如焦炭的內裏。
    飄落的金箔在半空中突然自燃，化作點點幽綠色的火苗。這些火苗沒有溫度，反而讓神殿內的氣溫驟降。火苗落在神毯上並不熄滅，而是像活物般遊走，最終匯聚成一條蜿蜒的火蛇，向著供台爬去。
    最駭人的是神像的麵容。隨著金箔剝落，原本慈祥的五官逐漸扭曲變形。石雕的嘴角撕裂般向耳根延伸，露出裏麵層層疊疊的尖牙。眼皮上的金箔最後脫落，露出下麵一對空洞的眼窩——那裏麵沒有眼球，隻有兩團旋轉的黑霧，正對著下方驚恐的鎮民們"注視"。
    莫老祭司突然跪倒在地，他的白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真容……這是真容……"他喃喃自語，渾濁的眼淚在臉上蝕出焦黑的痕跡。所有人都看到，老祭司臉上的淚痕，與神像表麵剝落後的裂紋圖案一模一樣。
    林秀緩緩地抬起頭，目光落在了神像那低垂的眉眼上。在搖曳的燭光映照下，神像的麵容竟然開始發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畸變。
    原本那雙悲憫的柳葉眼，此刻卻逐漸吊起，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與此同時，石雕的唇角也開始機械地向上扯動，露出了牙齦部分隱藏著的獠牙，那尖銳的牙齒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寒光。
    突然，神像頭頂的蓮花冠發出了“哢嚓”一聲脆響，一道裂縫如蛛網般迅速蔓延開來。緊接著，一股粘稠的黑色液體從裂縫中滲出，順著神像的額頭緩緩流淌而下，宛如淌著膿血的第三隻眼睛，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地動了！”八歲的小棠驚恐地尖叫起來，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般，猛地撲進了祖父的懷抱裏。然而，就在她赤著的腳丫踩在青石地板上的瞬間，一股暗紅色的液體突然從地板的縫隙中噴湧而出，瞬間將她的雙腳淹沒。
    那並不是普通的水，林秀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鐵鏽味，混雜著腐爛內髒的腥臭。這股暗紅色的液體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沿著地磚的紋路迅速蔓延開來，形成了一張巨大的血管網絡，而其中最粗的那一道，正如同惡魔的觸手一般，徑直朝著神像的基座匯集而去。
    整座神廟仿佛是一個垂死的巨獸，發出令人心悸的哀鳴。這聲音在空曠的空間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西牆的整幅《山神賜穀》壁畫，原本色彩鮮豔、栩栩如生，此刻卻突然出現了蛛網狀的裂紋。這些裂紋迅速蔓延，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覆蓋了整個壁畫。金箔貼就的麥穗田，原本閃耀著金色的光芒，此刻卻瞬間黯淡發黑，仿佛被一股無形的火焰炙烤過一般。
    然而，最令人驚駭的是壁畫底部跪拜的那十二個鎮民形象。他們的麵部顏料成片剝落，露出了後麵滲血的石壁。這些剝落的邊緣參差不齊，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去了臉皮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有個女人好奇地伸手去碰那血色的石壁，她的指尖剛一觸及，就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隻見她的指紋處冒出了一縷縷白煙，而她的皮肉則像蠟燭一樣迅速融化，露出了裏麵鮮紅的血肉。
    與此同時，供台上突然傳來了瓷器爆裂的脆響。眾人驚恐地看去，發現早晨才供奉的新鮮蟠桃此刻已經腐爛發黑，果皮上布滿了屍斑似的紫斑。這些蟠桃仿佛是被一股邪惡的力量侵蝕了一般，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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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可怕的是，炸開的果肉濺在了最近的幾個鎮民臉上。那黏膩的汁液中，竟然裹著乳白的蛆蟲，它們在汁液中蠕動著，讓人看了隻覺得惡心和恐懼。
    林秀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蟲子。它們落地後並沒有像她預期的那樣驚慌失措地逃散，而是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首尾相銜地扭動著身體。這些蟲子仿佛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控製著，在血泊中逐漸拚湊成一個逆五芒星的形狀。
    這個形狀對於林秀來說並不陌生，她曾經在那本被視為禁忌的《禁典》中看到過。書中用朱砂特意標注了這個圖案，稱之為"神怒之印"。林秀的心跳急速加快，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上升起。
    就在這時，角落裏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啪嗒"聲。林秀猛地轉過頭，目光落在了那個總是默默地畫畫的啞女身上。隻見她手中的炭筆不知為何突然滑落，掉落在地上。
    啞女的臉色蒼白如紙，她的指尖還懸停在半空中，似乎想要抓住那支炭筆。而在她麵前的粗麻布上，一幅未完成的畫作清晰地展現在林秀眼前。
    林秀的呼吸幾乎停滯了，她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幅畫。畫中的神像栩栩如生，但與一般的神像不同的是，它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淚，而每一滴眼淚裏都包裹著密密麻麻的微小眼睛，這些眼睛似乎正透過紙麵凝視著林秀。
    地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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