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玄霄子噴出的金血在星盤上蝕刻出深達三寸的溝壑。他七竅中流出的血線並未墜落，而是在空中交織成一幅立體星圖：九層地殼如洋蔥般被層層剝開，露出最深處那扇通天徹地的青銅巨門。門扉上十八張人臉浮雕正在同步蘇醒，石質的麵皮簌簌剝落，露出下麵由凝固時空構成的詭異麵孔。
    每張人臉的瞳孔都是由壓縮的曆史長河碎片組成——玄霄子驚恐地認出那些碎片：瑪雅文明的血祭、亞特蘭蒂斯的沉沒、三星堆的青銅神樹……當這些瞳孔開始逆時針旋轉時，新的曆史支流就像被紡錘扯出的絲線，從時間織機上源源不斷地抽離。
    "轟隆——"
    震耳欲聾的共鳴聲中，所有支流裏的月隱族與陽炎族突然停止儀式動作。千萬顆頭顱以完全相同的角度轉向，千萬雙異色瞳孔穿過時空壁壘，死死鎖定玄霄子的天眼。他們的嘴唇開合間露出相同的尖牙，每個齒麵上都刻著微型的青銅門圖案。
    青銅門上的十八張人臉突然凸出門框。石質的嘴唇撕裂到耳根，齊聲誦念的古老咒言震得星盤崩裂：
    "時——辰——已——至——"
    最後一個音節炸響時，玄霄子驚覺自己的天眼正在坍縮成黑洞。無數曆史肉芽從他眼窩深處瘋長而出，每根肉芽頂端都綻放出一朵微型青銅門形狀的血肉之花。他的耳中響起萬千文明的哀嚎，這才絕望地醒悟——自己早已在窺探的第一瞬間，就成了曆史瘟疫的又一個傳染源。
    星盤發出垂死般的哀鳴，蛛網狀的裂痕中滲出粘稠的黑色血漿。玄霄子低頭望去，隻見自己掐訣的右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皮膚下的血肉經絡中，無數青銅色的細密紋路如毒藤般蔓延，每道紋路的末端都分叉成微縮的門扉形狀。
    "不......"
    他顫抖的左手掏出本命玉符，那枚溫養千年的青玉此刻爬滿血絲，如同腐爛的眼球。隨著"啪"的碎裂聲，磅礴的時空道韻本該裹挾著他遁入虛空，可撕裂的裂縫中卻伸出無數青銅鎖鏈！這些鎖鏈由凝固的時空鍛造而成，每一節都鐫刻著不同紀元的毀滅景象。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聲中，道術非但沒有生效，反而在原有曆史長河上撕開一道猩紅的新傷口。這條剛剛誕生的支流裏，赫然倒映著玄霄子自己的身影——隻是那個"他"全身都已青銅化，正在用門扉狀的雙手，將某個修真王朝的龍脈硬生生扭成麻花狀。
    更可怕的是，隨著這條支流的誕生，玄霄子本體的透明化速度驟然加快。他現在能清晰看見自己骨骼上浮現的浮雕：正是青銅門上那十八張人臉，它們正在自己的指骨、肋骨上蘇醒，石質的嘴唇開合著吐出黑色沙粒——每粒沙都是一個被壓縮的破碎時空。
    "原來如此……"玄霄子突然慘笑起來，他發現自己最後捏碎的並非玉符，而是不知何時已變成青銅雕像的左手。碎屑中迸發的不是道韻，而是無數尖叫著的微型自己，每個小人都在重複著撕裂曆史的動作。
    當第一個青銅紋路爬上他的眼球時，這位大能終於明悟：所謂曆史支流，不過是那扇門消化萬古時吐出的……殘渣。
    玄霄子的意識在崩潰的邊緣搖曳，如同風中殘燭。他的瞳孔已經徹底化為兩扇微縮的青銅門，門縫中滲出粘稠的時空膿血。就在最後一絲人性即將泯滅的刹那，無數破碎的明悟如雷霆般劈開他的識海——
    那扇被萬界畏懼的青銅巨門，不過是某個不可名狀存在的【一顆門牙】。它嶙峋的表麵那些看似雕琢的紋路，實則是遠古啃噬留下的齒痕；十八張人臉浮雕的哀嚎表情，是被吞噬文明的殘響。
    而所有扭曲的曆史支流，都隻是從門牙根部伸出的【猩紅舌頭】。這些由凝固時空構成的舌麵上布滿倒刺，每根倒刺都掛著某個紀元的碎片。當它們舔過時間長河，就會在河床上犁出深達萬古的溝壑——那些被稱作"曆史轉折點"的深淵。
    玄霄子正在異化的眼球突然暴凸。他看見更多可怖的細節：
    每條支流末端的彩虹色泡沫，其實是舌頭分泌的【消化黏液】
    月隱族祭祀的黑曜石，實為門牙表麵的【鈣化菌斑】
    陽炎族供奉的心髒，不過是舌麵上脫落的【味蕾細胞】
    他的頭骨突然裂開蛛網紋，腦漿沸騰著形成最後一段明悟：天塹鎮地底沉睡的，僅僅是這個存在【探入物質宇宙的舌尖】。而它真正的本體，正盤踞在連時間都凝固的絕對黑暗中，通過億萬條曆史支流同時啃噬著所有可能性。
    在徹底化作青銅雕像的前一秒，玄霄子的耳朵突然聽見來自所有時間線的共鳴——那是這個存在吞咽時發出的滿足歎息。他的石質嘴唇不由自主地蠕動，與萬界所有被汙染者齊聲誦出終極真相：
    "我們在……祂的牙縫裏……"
    玄霄子正在結晶化的視網膜上，最後映照出一幅令人絕望的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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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塹鎮懸浮在無盡虛空中，如同一粒被含在巨獸口中的方糖。那些高聳的黑曜石城牆正在以緩慢而不可逆的速度融化，磚石表麵滲出晶瑩的黏液，在虛無中拉出細長的琥珀色糖絲。鎮中央的山神廟最先崩塌，飛簷上的鎮魂鈴鐺化作液態，墜落的瞬間凝固成一串凝固的蜜淚。
    更恐怖的是鎮民們的異變。他們的身體像受熱的蠟像般軟化，皮膚逐漸變得透明，露出內裏流淌的七彩流光——那是被提純的時間精華。有人試圖奔跑，卻在邁步的瞬間拉長成粘稠的糖稀；有人仰天哀嚎，張開的嘴裏湧出瀑布般的焦糖色泡沫。
    整座鎮子的地基正在分解成最基本的時空粒子，如同糖霜在舌麵上消融的過程被放慢了千萬倍。每一粒飄散的"糖粉"，都是一個被抽離的曆史片段：
    裁縫鋪的針線籃裏，繡花針融化成的銀珠中，倒映著某個未被實現的未來；
    學堂的硯台裏，墨汁蒸發形成的黑霧中，囚禁著所有未曾寫下的詩篇；
    鐵匠鋪的砧板上，最後一點火星熄滅時，帶走了所有可能誕生的神兵。
    在鎮子最底層的礦洞中，那扇青銅門已經變成半流體狀態。門上的十八張人臉如同被舔化的巧克力浮雕，扭曲的五官流淌著匯聚成一條條粘稠的"門涎"，正在貪婪地吮吸著整個鎮子的時空養分。
    玄霄子石化的耳道裏，傳來億萬年來所有被"品嚐"的文明最後的聲音——它們像糖粒在熱茶中溶解時發出的細微爆裂聲，組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魂曲。
    當他的意識徹底凝固時，最後感知到的是某種超越維度的吞咽動作。天塹鎮如同蛋糕上的糖霜裝飾，在某個無法想象的巨舌卷曲間，徹底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隻留下一點甜膩的餘韻，證明這裏曾經存在過名為"人類"的調味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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