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山洞石壁上投下搖曳的血色光影，將阿川的臉龐割裂成兩個世界。朝向火焰的那側，跳動的火光在他高聳的顴骨上流淌，汗珠沿著傷痕滑落時，竟在臉頰上拉出細長的青銅色軌跡。而背光的半邊臉完全沉浸在金屬眼珠的冷輝中，青銅色的光芒像粘稠的液體，順著他的下頜線緩緩滴落。
    我撕開他被血浸透的麻布衣襟時，布料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那些血液早已凝固成青銅絲狀的結晶，隨著動作簌簌掉落。傷口處的情形更令人毛骨悚然：皮肉翻卷的邊緣，無數針尖大小的青銅晶體正在緩慢生長，形成蓮花花瓣的雛形。每一粒晶體內部都封存著微縮的魂族符文，隨著阿川的呼吸明滅閃爍。
    當我的手指無意中碰到一粒脫落的水晶時，它突然活了過來，像水銀般順著指尖爬上我的皮膚。在接觸的瞬間，我腦海中突然閃現鐵匠屍體胸口的畫麵——那個蓮花狀的凹陷裏，同樣的晶體已經生長成完整的青銅珊瑚，每一根枝椏頂端都綻放著微型的明堂血蓮。
    更可怕的是，阿川傷口深處的血肉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透過晶體間的縫隙，能看到他的肌肉纖維逐漸金屬化，像被無形的青銅溶液浸透的棉線。當山洞外傳來夜梟的啼叫時，那些晶體突然同時轉向聲源方向，發出細碎的金屬碰撞聲。
    篝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將我們兩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岩壁上。我手中的銀針在觸及傷口的刹那，針身瞬間爬滿蛛網狀的銅鏽，那些鏽跡竟組成細小的鎖鏈圖案。藥粉灑落時，傷口深處傳來"滋滋"的腐蝕聲，騰起的煙霧中浮現出無數張痛苦嘶吼的人臉，又迅速凝結成青銅顆粒墜落。
    "你早知道這是青銅儀式的分祭壇。"我的聲音在山洞中產生詭異的回音，最後一個字落下時，阿川的青銅右眼突然轉向我。那顆金屬眼球在火光中泛著油膩的光澤，瞳孔收縮成一道狹長的豎縫——在放大的瞬間，我看到了永生難忘的景象：
    瞳孔深處懸浮著一朵由青銅齒輪構成的蓮花，十二片花瓣上分別刻著三大門派的秘傳符文。最外層的三片花瓣正在緩慢旋轉，每轉動一度，就有一縷血絲從阿川眼角滲出。而花蕊中央，赫然是鐵匠胸口那個凹陷的微縮投影！
    阿川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從懷中掏出的羅盤表麵布滿銅綠。當這件器物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時，那些看似鏽蝕的紋路突然亮起——根本不是鏽跡，而是二十四道用青銅血繪製的山向符！指針瘋狂旋轉時，羅盤內部傳出齒輪咬合的"哢哢"聲，仿佛有無數微小的人在裏頭推動機械。
    "三年前......"阿川的聲音突然夾雜著金屬摩擦的雜音，他的喉結在說話時呈現出不自然的青銅反光，"我醒來時......"
    他撥開後腦亂發的手勢僵硬如提線木偶。露出的頭皮上，一個正在滲血的符咒清晰可見——那正是棺槨上"永恒"二字的變體，但每一筆劃都由細小的青銅齒輪構成。最駭人的是，這些齒輪正在自行轉動，隨著轉動不斷從傷口深處帶出新的血珠，而那些血珠落地後立刻凝固成微型青銅蓮花。
    羅盤的指針在這一刻突然定住，直指向我的眉心。我後頸的胎記突然灼燒般劇痛，恍惚中看到指針尖端浮現出微型的自己——一個半身青銅化的怪物，正從鏡中朝我伸出利爪。
    羅盤的指針突然劇烈震顫，我的劍形胎記隨之灼燒般疼痛。阿川的青銅眼珠裏，蓮花印記旋轉速度突然加快："它指向的不是你這個人......"他伸手按在我後頸的胎記上，"......而是你體內沉睡的"青銅之鑰"。"
    洞外突然傳來編鍾的鳴響，十二聲，不多不少。阿川的傷口在這一刻完全青銅化，皮膚下浮現出與羅盤完全一致的山向圖。而我們腳下的影子，不知何時已經扭曲交融，在地上形成一個完整的青銅鼎紋樣。
    我的指尖觸碰到後頸時，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竄上天靈蓋。這具身體的記憶裏從未有過胎記的存在——那分明是隨我穿越而來的異界烙印。指腹下的皮膚正在詭異地蠕動，凸起的紋路像活物般在皮下蜿蜒，逐漸形成一柄完整的青銅小劍形狀。
    "別碰它！"阿川突然厲喝，他的青銅右眼瞳孔裂開一道細縫，滲出粘稠的銅綠色液體，"那東西在讀取你的魂格......"
    洞外驟然響起刺耳的金屬刮擦聲，像是無數青銅指甲在岩壁上抓撓。我們同時屏住呼吸，隻見十二道披著青銅鱗甲的身影在洞口圍成獻祭的圓陣。他們手中提著的包裹還在滴落濃稠的血漿，透過破爛的布角，能看見裏麵頭顱瞪大的眼睛裏正生長出細小的青銅枝椏。
    為首的門徒摘下覆麵甲，露出半張腐爛的青銅麵孔。他的聲帶似乎也被金屬侵蝕，每個字都帶著銅鏽摩擦的沙沙聲："祭品已齊。"隨著他的宣告，那些頭顱突然同時開口，發出重疊的誦經聲："恭迎鑰匙與容器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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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川的右眼在這一刻爆發出刺目的青光。我後頸的胎記如同燒紅的烙鐵，劇痛中眼前閃過無數陌生記憶碎片——青銅祭壇、星軌錯位的夜空、十二具懸吊的衍天宗弟子屍體......最清晰的是鏡中倒影：一個右半身完全青銅化的怪物，左眼卻仍是人類瞳孔。
    "跑......"阿川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突然暴起將我推向岩縫深處。他的身體在半空中就開始解體，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魂族咒文。那些文字鎖鏈般纏繞住撲來的門徒，卻在接觸青銅甲的瞬間被反噬成銅綠色的火焰。
    血霧在洞窟中央凝結成暗影門主的身影。他伸出的手指已經半青銅化，指尖輕輕一點，我後頸的胎記就撕開皮肉浮到空中，化作一柄三寸長的青銅鑰匙。
    "完美的共生體。"門主的聲音裏帶著病態的狂熱，他的袍角下伸出十二條青銅觸須，每一條都纏著一具我們熟悉的屍體——衍天宗大師兄、劍巢的守劍人、明堂的血蓮祭司……"魂族的時空感知，影裔族的肉身適應性，加上明堂的靈血共鳴……"觸須將那些屍體擺成祭壇的基座，"終於湊齊了重啟儀式的條件。"
    阿川的身體突然在青銅火焰中重組，他的右眼完全融化，流淌的青銅液體在空中勾勒出完整的血蓮禁咒。而我浮空的胎記鑰匙，正不受控製地刺向自己的心髒——
    劇痛中最後的清醒意識，是聽到門主癲狂的笑聲："歡迎回家，我的半成品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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