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崩解的瞬間，世界坍縮成一條狹長的青銅隧道。我的五感被無限拉長——聽覺最後捕捉到的是阿川骨骼碎裂的脆響，味蕾上殘留著銅鏽與鮮血的腥甜，視網膜上烙著暗影門主那十二根刺入阿川心髒的青銅觸須。
    黑暗如粘稠的銅液灌入七竅。在這虛無的深淵裏，被儀式撕裂的痛覺反而異常清晰：每一條神經末梢都在尖叫，仿佛有無數青銅螞蟻沿著骨髓爬行。左眼的視覺最後熄滅時，我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化為青銅碎屑，皮膚下浮現出與棺槨相同的魂族咒文。
    ——這該是終點了吧？
    突然，一絲冰涼的觸感刺入混沌。那感覺像是有人將極北寒鐵鍛造成的細針，順著指尖神經一路穿刺到心髒。我的身體在虛無中劇烈抽搐，尚未完全青銅化的左半邊軀體突然恢複知覺。
    "咚！"
    沉重的心跳聲震得青銅穹頂簌簌作響。我猛地睜眼，視野裏是一片蠕動的青銅色天幕——那根本不是穹頂，而是由無數細小的青銅齒輪咬合構成的巨大髒器！每個齒輪中央都嵌著顆人眼，正隨著我的呼吸頻率開合。
    身體浸泡在某種膠狀液體裏，隨著我的掙紮蕩起一圈圈青銅色漣漪。液體粘稠得像是融化的金屬，每一次呼吸都讓鼻腔充滿古老銅鍾內壁的氣味。更可怕的是，當我試圖抬手時，發現皮膚下浮現出與阿川腳踝上一模一樣的鎖鏈刺青，那些符文正隨著齒輪的轉動變換排列。
    液體突然沸騰。在翻湧的氣泡中，我看到了倒影——自己的右眼已經完全青銅化，瞳孔裏映照出的不是眼球結構，而是一朵緩緩旋轉的十二瓣血蓮。左眼卻詭異地保持著人類特征，隻是虹膜上多了道劍形陰影。
    "共生體覺醒進度37……"一個機械的聲音從齒輪間滲出，青銅天幕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暗影門主倒懸的臉龐填滿整個視野，"歡迎來到青銅子宮，我的孩子。"
    "醒了？"
    阿川的聲音從青銅液體深處傳來，帶著詭異的金屬混響。我艱難地轉動脖頸，聽到頸椎發出生鏽齒輪般的"哢哢"聲。透過粘稠的銅綠色液體，看到隔壁棺槨中浮動的身影——他的皮膚呈現出半透明的青灰色，皮下流動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泛著金屬光澤的粘稠液體。
    "我們……沒死？"我的聲帶像是被銅鏽腐蝕過，每個字都帶著細小的金屬碎屑。液體隨著聲波震動，在齒間留下濃重的銅腥味。
    阿川的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微笑。當他抬起手臂時，皮膚下清晰可見的青銅紋路如同活蛇般遊走。那些紋路在關節處匯聚成複雜的機械結構，手肘彎曲時發出液壓杆般的"嘶——"聲。
    "比死更糟。"他的聲音突然分裂成雙重聲調，一層是原本的少年音色，另一層卻是帶著青銅共鳴的機械音。右眼的青銅瞳孔收縮，露出內部精密運轉的齒輪結構——每個齒尖上都刻著微型的明堂血蓮。
    我低頭看向自己顫抖的雙手，驚恐地發現同樣的青銅紋路正在皮膚下蔓延。當呼吸加速時，那些紋路竟像電路板上的電流般亮起幽藍的光。最可怕的是胸口中央——一朵由青銅齒輪構成的蓮花正在皮膚下緩慢成型，十二片花瓣隨著心跳依次開合。
    "青銅肉身儀式的第一階段。"阿川的喉嚨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裏麵青銅材質的聲帶構件，"他們在把我們改造成……"話音突然中斷，他的左眼瞬間覆蓋上一層青銅薄膜，又迅速褪去，"……活體祭器。"
    棺槨外突然傳來液壓裝置啟動的轟鳴。液體開始沸騰，無數細小的青銅微粒向著我們心口的蓮花印記匯聚。在劇痛襲來的瞬間，我清晰地聽到阿川體內傳出齒輪咬合的"哢嗒"聲，以及某個遙遠時空中，十二具青銅編鍾同時鳴響的死亡樂章。
    記憶的碎片如同淬毒的青銅匕首，狠狠刺入我的太陽穴。我痛苦地蜷縮起身體，青銅液體隨著動作掀起粘稠的漩渦。每一圈波紋都倒映著那段被封印的記憶，在銅綠色的水麵上閃回——
    那日的天空像被撕裂的青銅鼎，裂痕中傾瀉出扭曲的星光。衍天宗三百修士腳踏星軌，手中命盤投射出的銀河竟在空中凝結成實體，每一顆星辰都是旋轉的青銅齒輪。我站在禁製中樞，看著阿川用明堂秘術腐蝕最後一道封印，他的青銅右眼裏倒映著我同樣愚蠢的笑容。
    劍巢弟子的劍鳴聲突然變得尖銳刺耳。在記憶閃回中，我終於看清那些飛劍的真相——每柄劍身上都纏繞著青銅鎖鏈，鎖鏈另一端竟連接著持劍者的心髒！當萬劍穿透暗影門徒胸膛時，飛濺的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青銅溶液。
    最駭人的是明堂長老們的"血蓮"。記憶修正後，那些漫天綻放的紅蓮中心，分明包裹著正在融化的活人祭品。一位長老掐訣的手勢突然定格，他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麵刻著與阿川腳踝一模一樣的青銅契印記！
    暗影門主的笑聲從記憶深處傳來，帶著青銅器摩擦的刺耳回音："多完美的閉環啊......"他的手指穿透水幕影像，直接戳進我的眼眶，"三大門派用我教的秘法殺我，卻不知他們殺死的每個"暗影門徒"，都是我準備的活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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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液體突然沸騰，記憶畫麵碎成千萬片青銅鏡。每一片鏡子裏都映照出同一個瞬間——阿川在打開最後一道禁製時，他那隻人類左眼裏閃過的不忍，和右眼青銅瞳孔中強製執行的冰冷符文。
    暗影門主那張被青銅溶液灼傷的臉突然在液體中浮現。他疤痕交錯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內裏精密的青銅齒輪："你們真以為自己是臥底？"金屬手指劃過我的臉頰，"你們是祭壇上最完美的祭品啊......"
    "衍天宗的觀星術、劍巢的劍氣、明堂的靈血......"我的聲音在液體中扭曲變形，吐出的每個字都化作青銅微粒向上浮去。右眼的青銅瞳孔不受控製地轉動，將記憶中的畫麵投射在液體中——三大門派長老們的屍體懸浮在祭壇四周，他們畢生修煉的精華正被抽離成三色光流。
    阿川的青銅手臂突然穿透液體指向棺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十二具半透明的青銅棺槨呈環形排列，每具棺中都浸泡著一名三大門派的精銳弟子。他們皮膚下的青銅紋路已經蔓延到麵部，正隨著中央祭壇的脈衝有規律地明滅。
    "看......"阿川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他們在用我們的同門......溫養儀式容器......"
    最外側的棺槨中，我認出了衍天宗的小師妹。她的天靈蓋被鑽開一個規整的圓孔，腦漿混合著星力化作青銅色的霧氣，正通過導管輸向祭壇中央。而在她扭曲的麵容上，還凝固著被最信任之人背叛時的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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