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的眉毛輕輕挑起——這段時間下來，“他”的表情越來越豐富了。
    “無論知道什麽，你都無法將消息送出去，一切都遲了。”
    “我知道。”葉知平靜道，“一切能給他們提供的幫助，我走的時候已經留下了。”
    “如今的詢問隻是為了彌補我的好奇心。”
    如今兩人都隻剩下透過白色空間觀看地麵的能力，要不然就是修改白色空間內的法則。
    再做不了更進一步的事，隻能等待布局完成後的最終結果。
    操心沒用，葉知還操心幹嘛呢？
    二號想了想，終是點頭。
    “你問。”
    “信仰之力是什麽？它有什麽特殊之處？”
    葉知毫不猶豫吐出心底的疑問。
    在一開始，二號為他講解艾爾提亞曆史時，仔細說了自己創造神力和魔力兩種體係的過程。
    甚至包括創造神格和初始神明的選定。
    偏偏全程避開了信仰之力，仿佛它天生不存在一般。
    當時葉知就注意了，但他知道直接開口一定問不出東西，一直按捺到現在。
    或許，用賭局作為砝碼，能喚起對方心中某種叫做誠信的東西。
    二號毫不猶豫道：“是神力的副產物，眾神本身為普通智慧種，即便他們成為了神明，也無法擺脫對種族的依賴和認同。”
    “即便十三位古神是我親自出手授予的神權，依舊沒能避免之後的同化墮落。”
    “信仰之力是將眾神和各大種族緊密連接到一起的絲線，我讓他們引導文明，可從未叫他們因為孤寂無聊，過度幹涉地麵的發展。”
    好吧，這枚砝碼的重量不夠。
    葉知在心中歎息。
    他敢保證，副產物的說法沒一個字是真的。
    他沒有在這上麵過多糾結，也沒表現出明顯的懷疑或者信任，而是改口。
    “那諸神黃昏後的神權授予儀式呢？為什麽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新神誕生？”
    “新神？”
    二號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隨後表情舒展。
    “這件事與我無關，是各大種族主動阻止新神的誕生，而且是在諸神戰爭開始前，便出現了。”
    葉知的心口跳了跳：“是抉擇之神剛誕生那會兒？”
    對方點頭肯定了這個時間點。
    “她是最後一位神明。”
    “信仰之力就像絲線，一端連接著神明，一端連接著信徒，兩方缺一不可。”
    “但隨著神明越來越多，智慧種的潛意識開始排斥新神的誕生，隻願意抓住已經存在的絲線。”
    “諸神曾經試圖引導信徒這麽幹過，但失敗了，新神依舊源源不斷誕生。”
    “但在他們因為越來越多的新神而爭鬥時。自己夢寐以求的事情反而發生了，不過他們直至死亡都沒發現。”
    二號的笑容充滿諷刺。
    “這就是智慧種的底色，矛盾，滑稽的悲劇。”
    無論是地麵的各大種族，還是困於神界的眾神，對於世界意誌而言都是一樣的概念——
    即將和文明一同覆滅的智慧種。
    葉知皺眉：“諸神隕落後的六百多年，一直有人試圖重登神位，因此拯救被魔潮衝垮的世界，無數人也在期待新神的到來。”
    “這群人的聲音大得就算我躲在死氣遍布的嘯風沼澤，都聽得一清二楚。”
    “也能算是排斥新神的誕生？”
    “從結果來看，的確如此。”二號毫不意外葉知的反對。
    “文明就是這樣，有人祈禱舊神複蘇，有人祈禱新神登基，教會互相忌憚又互相扶持。”
    “結果，潛意識給出的最終答案，卻是不希望任何神明重新出現。”
    “隻有來自異界的你，不受這些絲線掌控，隨時能踏出最後一步。”
    他語重心長道：“所以我說，在這方麵你才是新手。”
    是和棋局顛倒過來的身份。
    “矛盾……”葉知輕聲呢喃，“這就是你見證了從古至今一切文明的興衰之後，得到的最終答案。”
    “沒錯，文明都是矛盾的！”二號加重語氣。
    他看向地麵的戰場，才聊天的功夫，下麵又打起來了。
    剛剛還在慶祝的人群，迎麵撞上了最新一批的魔物。
    有人大喊著“魔物徹底突破巢穴限製了！”，被戰鬥力飆升的魔物吞噬。
    有人甚至連求救聲都沒能發出來。
    猝不及防的新敵人，軍隊被打得節節敗退。
    領頭的指揮官果斷下令，中止行動，撤回防線！
    眾人狼狽逃離。
    二號將視線收回，朝葉知展示。
    “但凡各大種族真心實意想要複活諸神，魔物身上的天賦自然會回到相應的神明手上，魔潮不足為懼。”
    “智慧種是矛盾的，自以為脫離了智慧種的諸神也是矛盾的。”
    “風神厭煩抗拒諸神戰爭，特意打造了龍之穀作為他蘇醒的最佳地點，可到了最後一刻，他又親自洗掉所有龍族的記憶，導致自身複活困難重重。”
    “所以，他們是同類，他們一同構成了整個文明！”
    地麵，所有潛伏的魔物全都爬上了地麵。
    大陸各處是湧動的魔法亂流。
    陰雲遮蔽天空，隻有被一圈黑色城牆圍住的區域，閃爍著文明的燈光。
    與被烏雲遮蔽的龐大麵積相比，兩者如同黃豆與西瓜。
    二號的眼神極亮。
    “看，這些都是因為文明的矛盾，誕生的末日怪物。”
    “不是我製造了末日，而是我看見了未來，將末日提前了！”
    原本葉知還在分析風神的事，見莫名激動亢奮起來的二號“葉知”，思路全無。
    他搖了搖頭：“也是，反正末日已經來了。”
    對方有著一套自己對文明的獨到理解，葉知也沒興趣在這方麵和“他”爭辯什麽。
    反正他的目的是解決末日危機。
    一切靜待結果。
    平複了一會兒心情，二號重新看過來：
    “到了最後關頭，你還打算讓你那一萬多能死而複生的異界人，硬抗末日嗎？”
    前麵的一切都是開胃菜。
    在以億級為單位的魔物麵前，玩家的存在感連螞蟻都比不上。
    葉知否決：“文明的末日，當然要落回到文明本身。”
    他從來沒說，要單靠玩家的力量幫艾爾提亞達成夙願。
    他會幫助文明延續火種，但不會養育一株隻會攀附外力，滿腦子不勞而獲的菟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