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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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味,是一種神奇的催化劑,它能讓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加速流淌。
    過了大年三十,剩下的假期就仿佛被按下了2.0倍速的快進鍵。
    大年初一。
    林鋒和謝無爭被蘇婉從頭到腳地打扮一新,穿著前幾天剛買的新衣服,跟著父母,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開啟了一天的“親戚巡回展”。
    每到一處,他們倆都會立刻成為全場的焦點。
    那些許久未見的叔伯嬸嬸,舅舅姨媽們,都會用一種充滿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將他們倆反複打量。
    “哎喲,這就是小爭吧?長得可真精神!”
    “小鋒眼光真好!這孩子看著就穩重,不像我們家那個,一天到晚就知道瘋!”
    麵對親戚們的熱情圍觀,林鋒顯得有些不自在,大多數時候都隻是沉默地坐著,有人問話,就用最簡單的“嗯”、“啊”、“還好”來回答場。
    謝無爭則完美地扮演了一個模範準女婿,或者說準兒媳的角色,全程帶著笑。
    無論是回答長輩們關於“工作累不累”,“獎金高不高”的常規問題。
    還是應對那些“你們倆誰管錢”,“打算什麽時候辦酒”之類的八卦盤問,他都能遊刃有餘,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給了長輩們麵子,又巧妙地保護了兩人的隱私。
    一天下來,林鋒已經快要電量耗盡,而謝無爭則成功地收獲了所有親戚的一致好評。
    蘇婉更是得意得不行,在回家的路上,還在不停地跟丈夫炫耀:“你看我們家小爭,多會說話,多懂事!比小鋒那塊木頭強多了!”
    林建軍開著車,雖然沒說話,但從後視鏡裏看著後排那兩個靠在一起的身影,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接下來的幾天,是屬於家庭娛樂的時光。
    客廳裏,那張平日裏隻用來吃飯的餐桌,被鋪上了綠色的桌布,成了一個臨時的“麻將館”。
    林建軍,蘇婉,大姑,姑父四人是固定的牌搭子。
    林鋒和謝無爭,還有表弟李浩,則被勒令在一旁觀戰學習。
    “碰!”
    “吃!”
    “胡了!清一色!給錢給錢!”
    麻將牌清脆的碰撞聲,和長輩們中氣十足的叫和聲,成了這幾天家裏最主要的背景音。
    林鋒對這種娛樂活動毫無興趣,他寧願回房間打兩局遊戲,但每次他想開溜,都會被謝無爭不動聲色地按住。
    “陪爸媽玩會兒。”謝無爭在他耳邊低語。
    於是,林鋒隻能不情不願地留下來。
    看了一會兒,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父親林建軍,一個在外麵嚴肅不苟言笑的男人,在牌桌上,卻像個“散財童子”,他打牌的風格大開大合,隻管自己打得爽,卻很少算計別人的牌,十次裏有八次都是他在點炮。
    母親蘇婉,她總能記住哪張牌被打過,哪張牌是危險張,出牌謹慎,胡牌精準。
    “爸,你這張三萬不能打,媽肯定要胡這張。”一次,林鋒實在看不下去了,小聲提醒道。
    林建軍瞥了他一眼,想都沒想,就把那張三萬打了出去。
    下一秒,蘇婉“啪”地一下推倒了麵前的牌:“胡了!哎呀!謝謝!”
    林鋒:“……”
    謝無爭在一旁看得直樂,他湊到林鋒耳邊,低聲說:“爸這是在第五層,你還沒看明白嗎?”
    “什麽第五層?”
    “這叫戰略性放水,懂嗎?輸點小錢,哄老婆開心,這才是家庭和諧的最高智慧。”
    林鋒看著父親一邊掏錢,一邊還裝作一副懊惱的樣子,再看看母親那得意洋洋的笑臉,似乎……明白了點什麽。
    表弟李浩成了這幾天家裏的常客,他幾乎每天下午都會準時出現,手裏不是拿著一堆卷子,就是抱著他的遊戲筆記本,美其名曰“有學習上和遊戲上的問題需要請教”。
    實際上,他就是來追星的。
    他會先裝模作樣地拿出幾道數學題,問林鋒“這道解析幾何的輔助線該怎麽做”,在得到林鋒“我怎麽知道”的冷漠回答後,又會立刻切換到遊戲模式。
        然後,他就會點開他的遊戲錄像,整個房間裏都回蕩著激烈的槍聲和他的激情解說。
    “你看你看!這裏!我一個提前槍,直接把他秒了!帥不帥?!”
    “還有這裏!我這個閃光彈丟得,是不是很有靈性?!”
    林鋒大多數時候都隻是靠在床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偶爾從牙縫裏擠出一兩句點評。
    “槍法不錯,身法像狗熊。”
    “意識還行,時機像白癡。”
    雖然句句毒舌,但李浩卻聽得如獲至寶,飛快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下“鋒哥說我槍法不錯”、“鋒哥說我意識還行”,至於後麵的半句,則被他選擇性地忽略了。
    謝無爭則會更耐心地,從戰術層麵給他進行複盤,告訴他什麽時候該打,什麽時候該撤,什麽時候該和隊友配合。
    一個負責打擊,一個負責鼓勵。
    在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教學模式下,李浩的遊戲水平,竟然真的有了肉眼可見的提高。
    假期的時間,就在這樣熱鬧,溫馨又有些雞飛狗跳的日常中,飛速地流逝。
    當牆上的日曆,翻到“正月初七”這一頁時,空氣中那股輕鬆歡快的氣氛,開始悄然地發生著變化。
    離別的日子,近了。
    要回去的前一天,蘇婉起得比任何時候都早。
    林鋒和謝無爭被客廳裏傳來的“哐當哐當”的聲音吵醒時,天還沒亮。
    他們走出房間,看到的是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
    客廳的地板上,攤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而蘇婉,正不斷地往行李箱裏塞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媽,您這是在幹嘛?”林鋒揉著眼睛,不解地問。
    “給你們收拾東西啊!”蘇婉頭也不抬,她拿起一件厚毛衣,仔細地疊好,塞進行李箱的一個角落,“外麵冷,這件毛衣厚實,你們帶回去穿。”
    “還有這個。”她又拿起一個巨大的塑料袋,裏麵裝滿了各種真空包裝的熟食,“這是媽給你們做的臘肉、香腸,還有醬牛肉,都是你們愛吃的。帶回去放冰箱裏,平時訓練忙,沒時間做飯,就拿出來熱一熱,好歹也是口家裏的味道。”
    她一邊說,一邊往裏塞,很快,一個行李箱就被塞得滿滿當當。
    “這個箱子裝不下了,拿那個來。”她又指揮著林建軍。
    林建軍沉默地將另一個空箱子拖了過來。
    蘇婉又開始往新箱子裏裝東西。
    又甜又糯的紅薯,裝了一大袋。
    親戚從鄉下送來的土雞蛋,用泡沫格子小心翼翼地包好,裝了一整箱。
    她親手炒的,香得能把人魂都勾走的牛肉醬,香菇醬,裝了七八個玻璃瓶,每個瓶子外麵都用毛巾裹得嚴嚴實實,生怕路上會碰碎。
    林鋒看著那兩個幾乎要被撐爆的行李箱,有些哭笑不得:“媽,夠了夠了,真的夠了,我們倆又不是去逃難的,帶這麽多東西怎麽拿啊?”
    “怎麽拿不了?”蘇婉瞪了他一眼,“你爸會送你們去高鐵站的。這些東西,在外麵可買不到,都是媽的一片心意,必須都帶上!”
    她頓了頓,又走到謝無爭麵前,拉住他的手,眼神裏滿是不舍。
    “小爭啊。”她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這次回去,又要開始忙了吧?你可得照顧好自己,別光顧著照顧小鋒,他皮糙肉厚的,餓不著。你要按時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
    “嗯,媽,我知道了,您放心。”謝無爭笑著點頭,心裏溫熱。
    “還有。”蘇婉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說什麽秘密,“我們家小鋒,脾氣不好,從小就被我們慣壞了,有時候說話不過腦子,人也強得很。他要是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你多擔待一點,也別跟他一般見識。要是他真敢欺負你,你就告訴媽,媽打電話罵他!”
    林鋒在一旁聽著,感覺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已經徹底淪為了“附贈品”。
    “他很好,媽。”謝無爭反手握住蘇婉的手,認真地看著她,“他從來沒欺負過我,都是他讓著我,照顧我。您把他.....教得很好,真的。”
    這番話,讓蘇婉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拍了拍謝無爭的手背,又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最樸實的叮囑:“小鋒,你也是,要好好對小爭,聽見沒?這麽好的孩子,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知道了。”林鋒悶悶地應了一聲。
    行李終於收拾完畢,兩個箱子重得像裝了兩塊巨石。
    吃過早飯,林建軍將林鋒和謝無爭叫到了書房。
    這是他們回來後,林建軍第一次主動找他們談話。
    書房裏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和墨香,林建軍沒有坐在他的椅子上,而是和他們一起,坐在了待客的沙發上,他沉默了許久,似乎在組織語言。
    最後,他看向謝無爭,緩緩開口。
    “小爭。”他頓了頓,似乎還在習慣這個稱呼,“林鋒這孩子,從小就強,性子直,容易得罪人。以前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還能護著他。現在,他去了那麽遠的地方,站得那麽高,我和他媽……其實一直都很擔心。”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那是屬於一個不善言辭的父親,最深的擔憂。
    “現在有你在他身邊,我們……放心多了。”他看著謝無爭,眼神裏是全然的信任和托付,“你比他穩重,也比他通透。以後,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說完,他從抽屜裏拿出兩張銀行卡,分別遞給了他們。
    “這裏麵……錢不多,是爸媽的一點心意。你們在外麵,別委屈了自己,該花的就花。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身體才是本錢。”
    林鋒看著那張銀行卡,沒有接。
    謝無爭卻很自然地伸出手,將兩張卡都接了過來,然後對著林建軍,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他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也會照顧好自己。我們都會好好的,不會讓您和媽再操心。”
    林建軍的身體微微一震,他看著眼前這個沉穩可靠的年輕人,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有些發紅:“好……好……”
    最後一晚,兩人躺在床上,誰都沒有說話。
    房間裏很安靜,隻能聽到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離別的情緒,將整個房間都籠罩了起來。
    “我不想走了。”過了很久,林鋒才悶悶地開口,他將頭埋在謝無爭的懷裏,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
    “我知道。”謝無爭收緊了手臂,將他抱得更緊了些,“但我們必須得走。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去做。”
    “春季賽,夏季賽,世界賽……我們還有很多冠軍要拿。”
    “嗯。”林鋒應了一聲,不再說話,隻是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們就踏上了歸途。
    蘇婉紅著眼圈,站在門口,一遍又一遍地叮囑著“路上小心”、“到了就打電話”。
    林建軍則沉默地,將那兩個沉甸甸的行李箱,搬上了車的後備箱。
    車子緩緩啟動,駛出小區。
    林鋒從後視鏡裏,看著母親站在寒風中,越來越小的身影,眼眶瞬間就紅了,他猛地轉過頭,看向窗外,不想讓謝無爭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
    一隻溫暖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緊緊地握住。
    林鋒沒有回頭,隻是反手,也緊緊地回握住。
    車窗外,熟悉的街景在飛速地後退。
    當他們拖著兩個沉甸甸的行李箱,重新踏入ys基地大門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混合著消毒水的空氣撲麵而來。
    基地裏空空蕩蕩,安靜得能聽到行李箱輪子劃過地板的聲音。
    與家裏那熱鬧溫馨.....充滿了飯菜香氣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回來了。”謝無爭輕聲說。
    “嗯。”林鋒應了一聲,情緒依舊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