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東西，謝無爭推開訓練室的窗戶，一股冷風灌了進來，吹動他額前的碎發。
    樓下，一輛出租車的黃色車身在灰白色的建築群中格外醒目。
    周毅和穆雪鬆正從車裏鑽出來，動作帶著一種急切，他們的行李箱，比離開時肉眼可見地膨脹了一圈，鼓鼓囊囊的。
    “把家都搬來了？”林鋒湊到窗邊，雙手撐著窗台，下巴微微揚起，聲音裏帶著一絲懶洋洋的調侃。
    樓下那兩人正費力地與行李箱搏鬥，從後備箱裏拖拽出來的動作顯得有些滑稽，像兩隻囤積了過量食物準備過冬的倉鼠。
    沒過多久，走廊裏就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然後是房門被毫不客氣地敲響，節奏急促，是周毅的風格。
    門被猛地推開，周毅的臉先探了進來，被一個紙箱子擋住了半個身子，隻露出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
        “猜猜，這是什麽？”他獻寶似的將箱子放在地上，不等任何人回答，就迫不及待地撕開了膠帶。
    “當當當當~”他模仿著魔術表演的音效，從裏麵掏出一隻用真空袋塑封得方方正正的板鴨，油亮的醬色隔著塑料都仿佛能溢出鹹香，“正宗家鄉板鴨！我媽指定產品，下三大碗飯不費勁！”
    他又俯身，像在寶藏堆裏翻找，摸出一包用牛皮紙裹著的東西，黑乎乎的，形狀不甚規整。
    “還有這個，臭豆腐幹！”他舉起那包東西，一股奇特的發酵氣味隱約散開，“別看它長得醜，一口下去，直接升天！”
    跟在後麵的穆雪鬆，動作則要輕緩得多，他手裏提著一個靛藍色的袋子，袋口用細繩紮著，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裏沒什麽特別出名的特產。”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就帶了些我媽自己做的小點心。”
    他小心翼翼地解開繩結，打開布袋，裏麵是幾個用透明塑料盒裝著的糕點，碼放得整整齊齊。
    綠豆糕是細膩的淺綠色，上麵還印著精致的花紋；桂花糕則半透明，金黃色的桂花碎屑點綴其中，如同琥珀。還有幾塊年糕，是純粹的米白色。
    “看著就好吃。”謝無爭伸手接過一盒綠豆糕，入手微沉，隔著盒子都能感覺到那種綿密的質感。
    “嗯，比臭豆腐看起來有食欲。”林鋒斜睨著周毅手裏的臭豆腐幹。
    “林神！你這是不懂欣賞！”周毅立刻反駁，臉上的表情認真得像是在扞衛什麽至高無上的榮譽，“這可是我們那兒的靈魂！有錢都難買！”
    他們說著，樓梯間又傳來新的動靜，這一次的腳步聲更沉，更重，還伴隨著輪子在地麵上滾動的咕嚕聲。
    “溫哥他們到了。”穆雪鬆朝門口看了一眼。
    剛說完，溫章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他額頭上布著一層細密的汗珠，正費力地拖著行李箱，spe緊跟在他身後，同樣是滿頭大汗。
    “媽耶。”周毅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你們這是把整個超市搬空了嗎？”
    “別提了。”溫章鬆開拉杆，直起腰，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一個箱子是我的，另外兩個，是我媽給spe準備的。”
    他喘了口氣，繼續說：“我媽說，spe第一次來我們家過年，是貴客，絕對不能讓他空著手回基地。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spe在一旁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他的中文發音帶著一點微妙的卷舌音，但比起假期前，已經流暢了不止一個檔次：“阿姨......太熱情了。我說，真的不用，但她......她非常堅持。”
    “我媽就這樣，熱情起來能把人點著。”溫章一邊說著，一邊拉開其中一個箱子的拉鏈，開始往外掏東西。
    “我們家自己醃的鹹菜，我媽醃了二十年，閉著眼睛都能調出那個味兒。”他拿出一個玻璃罐，裏麵是翠綠的菜梗和鮮紅的辣椒。
    “自家釀的米酒，度數不高，喝著玩兒的，但是聞著特別香。”他又拿出一個罐子。
    spe也學著他的樣子，笨拙地打開屬於他的那兩個行李箱中的一個。
    “這些，都是......章媽媽給的。”他努力地組織著詞匯，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
    箱子被打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醃臘，醬香和甜糯的複雜氣味湧了出來。
    自製的香腸和臘肉被棉線捆著，掛在箱子內壁，各種瓶瓶罐罐的醬菜塞滿了所有縫隙，還有一些用油紙包著的老式點心。
    “瘋了吧！這麽多。”周毅驚歎。
    “這才哪兒到哪兒。”溫章指了指最後一個還沒打開的箱子，“那裏麵，全是給我媽給你們準備的網友見麵禮。她說spe和隊友都是好孩子，不能厚此薄彼，人人有份。”
    他拉開第三個箱子的拉鏈，裏麵是幾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整整齊齊地碼放著。
        “這個藍色的，給雪鬆。”他遞過去一個稍小一些的方盒子，“我媽聽我說你喜歡看書，就托人弄了一套文房四寶。她說，讓你閑下來的時候練練字，養養心。”
    “我呢我呢？”周毅已經迫不及待地湊了上來。
    “上次咱倆打語音，你不是說想吃我家拌菜嗎。”溫章故意停頓了一下，才從最底下拿出一個木盒，“我媽知道你嘴刁，把我們家祖傳的秘製調料配方給你抄了一份。她說，拿這個，拌什麽都好吃，保證你戒不掉。”
    每個人都收到了禮物。
    “替我們謝謝阿姨。”謝無爭笑著說，“她太用心了。”
    “我媽要是聽到，得高興得睡不著覺。”溫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她天天念叨，說孩子們在外麵打拚不容易，嗨，我這歲數了，在她眼裏還是小孩呢。”
    就在這片熱鬧之中，門口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這次的腳步聲不重。
    “是經理。”穆雪鬆輕聲說。
    江嘉明和他的助理出現在門口，一身深灰色西裝，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手裏提著一個黑色的皮質公文包，他看起來像是剛從某個金融會議的現場直接過來，與房間裏這種家庭聚會般的氣氛格格不入。
    “都到齊了？”他的目光在房間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那堆積如山的禮物上，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看來這個年，過得都很充實。”
    “經理你來得正好！”周毅像找到了新的炫耀對象，興奮地揮著手，“快看！土特產大賞！”
    “我也有準備。”江嘉明微笑著，示意助理把東西拿過來，將盒子依次遞給每個人。
    “這是？”溫章好奇地掂了掂手裏的盒子，分量不輕。
    “定製機械鍵盤。”江嘉明解釋道，“我聯係了廠商，根據你們每個人的手掌尺寸、指長、按鍵力度和使用習慣做的微調。軸體、鍵帽材質、甚至配重塊的位置，都是定製的，也提前跟聯盟報備了。”
    眾人打開盒子，每一把鍵盤的顏色和細節都有微妙的不同。
    “經理你也太強了！”周毅的手指在新鍵盤上流連忘返，那種觸感讓他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這得多少錢啊？”
    “能讓你們開的東西，就沒有價格。”江嘉明笑著說。
    又聊了一會兒，樓下，又一聲汽車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樓門口。
    “還有人？”周毅再次探頭到窗外，“哇哦！是宇哥！”
    樓下，一輛黑色的suv停在門口，錢宇從駕駛座上下來，身後還跟著兩個穿著工作服的年輕人，看樣子是專門來搬東西的。
    “老板的排場就是不一樣。”溫章低聲調侃了一句。
    很快，錢宇那洪亮的聲音就伴隨著他標誌性的爽朗笑聲傳了進來。
    “我的寶貝疙瘩們！想我了沒有！”他一進門就張開雙臂，身後的小夥子開始一箱一箱地往裏搬東西。
    “宇哥，你這是......”謝無爭看著那些印著各種品牌ogo的箱子，有些不明所以。
    “新年禮物！”錢宇拍了拍胸脯，一臉得意，“人人有份。”
    他走到第一個半人高的箱子前，撕開封條，裏麵是一套結構複雜的健身器材。
    “這個，給小謝。”錢宇拍了拍冰冷的金屬支架，“這套是專門給你設計的，練手指、手腕、肩頸，哪兒都能練到，獨家定製款。”
    第二個箱子打開，是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
    護眼的葉黃素，補腦的dha.....應有盡有。
    第三個箱子是各種高端洗護用品和床上用品，從洗發水到記憶棉枕頭，一應俱全。
    最後一個箱子，是一套嶄新的環繞聲音響設備。
    “給訓練室的。”錢宇解釋，“打累了，放點音樂，換換腦子。”
    整個房間，幾乎被禮物淹沒了，從帶著泥土氣息的家鄉特產，到閃著金屬光澤的專業設備，再到生活用品，每一樣東西都帶著贈予者的印記。
    次日，張昊教練歸隊，新年的第一次會議，正式開始。
    江嘉明打開投影儀，一束白光打在幕布上，顯示出一個複雜的表格，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數據和時間節點。
    “新賽季的賽程和規則，正式版出來了。”江嘉明調整了一下眼鏡。
    所有人都坐直了身體，剛才還輕鬆的氛圍消失得無影無蹤。
    “首先，時間。”江嘉明點擊鼠標，屏幕上出現一條時間軸，“春季賽，三月一日開打，常規賽八周，到四月下旬，季後賽結束，前三的隊伍去參加洲際賽和石油杯。”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給眾人消化信息的時間，屏幕切換，一張賽製流程圖出現。
    “今年是混合模式，區域製加積分製。”
    江嘉明點擊切換到下一頁，屏幕上出現一張複雜的賽區分布圖。
    “具體來說，十六支隊伍被分成四個小組，每組四隊。”他用激光筆在屏幕上圈出不同的區域，“我們在a組，同組的還有vi、nv和apg。”
    張昊教練皺了皺眉：“nv和apg都不好對付。”
    謝無爭點了點頭。
    小提示：vi戰隊是許誠從他那邊準備買不和諧選手ive塞進sg，因此跟錢宇鬧掰的隊伍。nv是上個賽季跟ys打敗者組比賽的對手。apg是當初想要買溫章的隊伍之一。）
    屏幕再次切換，顯示出積分規則。
    “小組內循環賽，每隊要和其他三隊各打兩場bo3，16回合製，取消加時賽，勝一場得3分，平一場得1分，負一場0分。”江嘉明繼續道，“小組前兩名直接進入季後賽，第三名進入附加賽，第四名淘汰。”
    “四個小組的第三名，兩兩對決，勝者進入季後賽。”
    “也就是說，最終能進季後賽的隊伍是十支，前八名直接進入，附加賽勝出的兩支作為九，十名。”
    謝無爭在心中快速計算著，取消了加時賽，意味著容錯率更低了。
    “訓練安排呢？”溫章問道。
    張昊教練接過話頭：“從明天開始，正式訓練。每天中午一點到下午六點是團隊訓練時間，晚上七點到十點是個人練習時間。周日休息半天。新賽季版本更新很大，我們需要重新適應很多東西，尤其是地圖。”
    江嘉明補充道：“我已經聯係了幾支隊伍，安排了一些訓練賽。下周開始，每天至少一場訓練賽，為了避免過早暴露戰術，都是其他賽區的隊伍。”
    開完會的當天，ys.a的訓練室裏，隊員們已經全部就位，每個人都換上了江嘉明送的新鍵盤，正在進行最後的設備調試。
    “我靠！這鍵盤也太爽了吧！”周毅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發出清脆的“噠噠”聲，臉上滿是驚歎，“這個回彈力度，這個觸發速度，感覺我的ap每分鍾操作次數）都能提高二十個點！”
    溫章則騷包地將鍵盤的燈效調成了彩虹流水模式：“感覺我的手指在蹦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