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生活……果然沒有上學時輕鬆，至少這會兒的賺錢生意，還更麻煩……”
    街道一側，喬魯諾沿著馬路慢慢走著，眼神在一眾遊客中巡視，搜索著可能需要引路的人。
    2000年，喬魯諾也隻是14歲而已，還是在上中學的年紀。
    上學期間，他可以拿到母親礙於法律而支付的撫養費，但在暑假期間，母親就會因為他可以打工為由拒絕支付。
    雖然喬魯諾也可以借此將母親告上法庭，但他覺得沒那個必要。
    上學期間他也一樣在打“零工”，和現在的錢加起來，也能穩定地積攢下不少資金。
    以至於，他這會兒倒是有些不想弄錢了，休息一天也不錯。
    ——當然了，也不全是這個原因，就如……
    現在，喬魯諾抬頭望向街道另一側，小巷口處，一個樸素穿著的男人正被另一個拎著鐵鍬的男人堵在那裏，過路人紛紛主動無視他們倆，任由樸素男人被另一人質問毆打。
    “……”
    腳步沒有停頓，喬魯諾隻是路過。
    那個拿著鐵鍬的人，叫路卡，或者魯卡，反正就那個發音，是熱情組織的成員，在這片小區域當了一個領頭，大部分保護費都由他來管理。
    不過，說是管理，其實就是收走其中的多數而已，為人相當糟糕，喜歡欺負弱小，甚至賣毒品給小孩，種種事跡數不勝數。
    如果熱情組織是按惡行算功績的話，路卡早就該升職了。
    說起來……
    喬魯諾眯了眯眼，想起不久前襲擊自己的伊魯索。
    如果組織裏有不少這樣的替身使者，那麽這個路卡，會有可能是替身使者嗎？
    作為同樣在這個地區打“零工”的人，喬魯諾其實與那位被毆打的男人處於同一個處境下。
    那個男人是名司機，在這片地區被熱情接管，並交給路卡後，這位司機的工作就開始困難了起來，為數不多賺到的錢，還得想方設法避開路卡，先給家裏用。
    至於喬魯諾，單純是因為不想給，所以躲著路卡。
    同理，既然路卡會對司機發火，就自然會對他喬魯諾發火，誰讓喬魯諾從來沒有給路卡交過錢呢？
    想到這裏，喬魯諾腳步加快，不打算讓路卡發現自己在附近。
    然而就在這時，因為出於下意識地一瞥，喬魯諾正好看見那名司機朝這個方向投來視線，頓覺不妙，連忙躲入人群中，才鬆了口氣。
    ——不用想，那個司機絕對會把喬魯諾供出來，因為這樣就可以讓路卡的重心從那裏挪開。
    喬魯諾不交保護費的行為，可比司機拖延的行為更加嚴重，是個完美的火力轉移目標。
    喬魯諾倒也不會對這個司機感到生氣，人家是真的有一家子要養，或者應該說，現在意大利的很多人，都是這樣過著的，一切的原點，都在熱情組織。
    “黑幫巨星啊……該如何加入熱情呢……”
    喬魯諾大概辨認了方向，喃喃著從人群中走出，正準備往家的方向離開。
    突然，一把鏟子攔在身前，令他不由得止步。
    “路卡。”
    “嗯哼，喬魯諾，你倒是悠閑。”路卡放下鏟子，拖在身側，身體湊近了喬魯諾，右眼溢出的淚水在臉上流淌，便自然取出手帕擦了擦，再次盯住喬魯諾的眼睛。
    “你不是在和那邊那位先生‘友好’交流嗎，怎麽來找我了？”喬魯諾聳了聳肩，這話他可沒法接，隻能扯開話題。
    路卡嗬嗬一笑，再次擦了擦他那隻淚腺壞掉的右眼，手帕上印著他的名字和稱號——淚眼路卡，eakyeye uca——他說道：“的確很‘友好’，他已經躺在巷子裏了。
    他隻是拖延保護費，但你可是從來沒交過啊……”
    “是這樣嗎？”喬魯諾露出疑惑的神情，反問路卡，“你問過你的小弟了嗎？我都是交給他們的。”
    “你當我傻麽？交給我！交給我！！”路卡怒道，右眼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加速溢出眼淚，看得喬魯諾都是一陣口幹舌燥。
    ——喂喂，這家夥一直在流淚，真的不會缺水嗎？
    這個想法還沒消失，就見路卡伸出舌頭，舔了舔手帕，似是微微吮吸，品嚐著自己眼淚的味道。
    頓時，喬魯諾臉色一僵，盯著那塊可能沾過不知道幾次口水、可能有不知道幾天沒洗的手帕，後退了一步。
    路卡當即追上前，氣勢洶洶：“怎麽，你沒話說了嗎？”
    “當然不是，隻是……你能不能把你的手帕離我遠一點，都是口水，很不衛生。”喬魯諾無奈，輕輕推開路卡的手，又後退了一步。
    “喂，喬魯諾啊喬魯諾，你不交保護費當然可以，但我們是朋友吧？你不交的話，讓其他‘朋友’怎麽看我啊？”
    路卡語氣緩和了些許，那鏟子卻是在手中攥緊了些。
    喬魯諾眼神下垂，落在路卡的手上，片刻，伸手指了指街道另一頭：“這裏人那麽多，你也不想影響到遊客吧？賺不到錢可不是我的問題。”
    “……那就走吧。”路卡的臉色危險了一瞬，又很快恢複回來，他擦了擦眼淚，點點頭。
    ……
    “朋友，就是要遵守友情的。”路卡走在前麵，淡淡道，“喬魯諾，交保護費，也是維護友情的一環。
    你交了，我就不會來問你了，不是嗎？”
    “但我聽說，交了的人，也並沒有得到你的友情啊？”喬魯諾攤了攤手，“難道友情就是這種東西嗎？”
    “沒有得到？喬魯諾，你要懂一個道理，友情就是要做到三個[u]。”路卡回頭，咧嘴一笑，“第一個[u]，是[uso]，不說謊；
        他們遵守了三個[u]，隻不過是尤其注重第三個[u]，尊敬，而已。”
    “那麽，你想要我對你保持什麽樣的友情呢？”喬魯諾意識到路卡還是想要保護費，順勢問道。
    路卡聳了聳肩，將鏟子往肩上一背，腳步停頓，轉過身來看著同樣停下的喬魯諾：“當然是三個都要，這樣我就可以以對待其他‘朋友’的方式，一樣對待你了。”
    “……所以我才說，同樣的話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這是很沒用的事情，我討厭這種沒用的行為。”
    在路卡的注視中，喬魯諾忽然歎了口氣，淡淡道：
    “我現在再說一遍，希望你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我交給過你的小弟了，至於為什麽你沒拿到，那就是你們之間的問題，與我無關。
    可以了嗎？我不想再重複，那種行為沒有用。
    木大木大daze真的沒用——）。”
    “你……”路卡驟然震怒，手裏的鏟子當即揮動起來，卻是猛地一空，就連手中鏟子的重量都隨之一輕。
    喬魯諾無言地掃了他一眼，轉過身，緩緩離去。
    視野中，喬魯諾的身影越來越遠，路卡想要追上去，然而，從意識到身體，都在一點點僵硬。
    他的腦袋上，有著一個深深的拳印，過於充裕的生命力令他的大腦活動快速超過身體的極限，而後抵達負荷臨界，當即倒了下去。
    在最後一刻，眼前昏黑，路卡隻記得自己好像是來做什麽的，但又想不起來了。
    ——路卡，再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