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意識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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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
    不是物理的寒冷,而是存在本身被窺探、被解析的虛無寒意。暗銀的脈絡如同活體寄生蟲,貪婪地啃噬著卡西姆肋下的傷口,劇痛與詭異的麻痹感交織,沿著神經瘋狂上湧。他猛地收回探向閘門縫隙的頭,身體因劇痛和突如其來的侵蝕踉蹌後退,撞在身後布滿塵埃的冰冷艙壁上。
    “指揮官!”瑞恩的驚呼帶著恐懼。他那隻被割破的手掌上,細密的暗銀紋路如同冰霜蔓延,正順著他流血的傷口向更深處的組織滲透。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意誌正試圖侵入他的血肉,改寫他的存在。
    莉亞和其他船員驚恐地看著自己身上或深或淺的傷口邊緣——同樣有微弱的暗銀光澤開始浮現!歸墟的低語,正通過他們每一道傷痕,發出冰冷的邀請。
    “退!離開這裏!”卡西姆嘶吼,聲音因肋下的劇痛而扭曲。絕望如同冰冷的鐵爪攥緊了他的心髒。磐石號的信號是死亡陷阱,而他們,正一步步踏入歸墟精心編織的捕網。
    然而,就在他發出命令的瞬間——
    嗡————!
    閘門內,那巨大的圓柱形裝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冰冷刺目的暗銀光芒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從撕裂的閘門縫隙中洶湧而出,將整個通道吞沒!光芒並非照亮,而是帶著強烈的信息衝擊,狠狠撞進每個人的意識!
    卡西姆眼前一黑,並非昏迷,而是被強行拖入了一個純粹的、由冰冷邏輯和狂暴信息流構成的意識空間!
    無垠的黑暗虛空。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隻有無數道冰冷的、閃爍著暗銀光澤的數據洪流如同狂舞的巨蟒,在虛空中穿梭、碰撞、撕裂!每一道數據流都由無法理解的符號、扭曲的幾何圖形和尖銳刺耳的信息噪音構成,它們互相吞噬、重組,演繹著永恒的混亂與熵增。
    在這狂暴信息洪流的中心,懸浮著一個巨大的、不斷變化形態的暗銀色幾何體。它時而如同冰冷的恒星,輻射出億萬條鎖鏈般的數據流;時而又坍縮成吞噬一切的黑洞,將周圍的信息碎片無情吸入;時而又展開成一片無邊無際、流淌著複雜回路的邏輯網絡。一種純粹的、非人的、帶著星辰寂滅般古老滄桑的意誌,如同冰冷的恒星輻射,從這幾何體中散發出來,充斥了整個意識空間。
    “外來擾動單元:卡西姆。物理形態:瀕臨崩潰。精神意誌:存在混沌活性汙染。評估:低熵共振載體。目標:強製同步。”
    那冰冷的聲音直接在卡西姆的意識核心響起,正是之前在昏迷中聽到的歸墟低語!它不再僅僅是聲音,而是化作了這片意識空間的主宰,是那狂暴信息洪流的源頭!
    “拒絕同化。邏輯衝突等級:高。啟動深層烙印提取程序。”
    嗡——!
    無數道由純粹信息構成的、閃爍著暗銀光澤的鎖鏈,從四麵八方驟然生成,如同捕食者的觸須,瞬間纏繞向卡西姆的意識體!這些鎖鏈並非物理存在,而是直接作用於他的精神本質,試圖將他拖向那個不斷變化的幾何核心,將他存在的烙印徹底打碎、解析、融入這片永恒的混沌!
    “滾開!”卡西姆在精神層麵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強烈的抗拒意誌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撞向纏繞而來的信息鎖鏈!
    錚!錚!錚!
    刺耳的金鐵交鳴在意識空間炸響!數條鎖鏈被這凝聚了不屈意誌的衝擊撞得粉碎,化為四散的暗銀數據碎片!然而,更多的鎖鏈源源不絕地湧來,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纏繞而上!冰冷的侵蝕感瞬間滲透,他感覺自己如同墜入冰海的溺水者,意識被拉扯、撕裂,無數混亂的信息碎片強行灌入他的思維!
    ……星艦龍骨在鑄造烈焰中延展的劇痛……
    ……能量核心過載熔毀的毀滅咆哮……
    ……熵序鎖鏈穿刺艦體時靈魂凍結的絕望……
    ……壁壘號撞擊瞬間,鋼鐵意誌烙印的灼熱悲鳴……
    ……審判天使崩解時,億萬靈魂的無聲哀泣……
    歸墟!它在強行抽取、放大他意識深處所有與“終焉救贖”號、與整個艦隊犧牲相關的痛苦記憶!這些傷痕,此刻成了攻擊他意誌的武器!
    “呃啊啊啊——!”卡西姆的意識體在虛空中劇烈扭曲,承受著比肉體痛苦強烈千百倍的精神淩遲。構成他意識的光影變得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徹底潰散。那冰冷的幾何核心閃爍著冷酷的光芒,無情地推進著同化的進程。
    “痛苦閾值極高。情感模塊冗餘度:異常。核心意誌烙印強度:超出預期。邏輯修正:集中資源,優先抹除核心抵抗源。”
    冰冷的聲音下達了判決。整個意識空間的信息洪流瞬間改變了方向!億萬條狂舞的數據巨蟒放棄了對他意識邊緣的侵蝕,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匯聚成一道足以撕裂星辰的、純粹由毀滅性信息構成的暗銀洪流,帶著碾碎一切的意誌,朝著卡西姆意識體的核心——那點守護著“星火”信念的不屈意誌——狠狠轟擊而來!
    毀滅近在咫尺!卡西姆感到自己的存在根基都在顫抖,即將被徹底抹除!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絕境中——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共鳴,穿透了狂暴的信息噪音,直接在他瀕臨崩潰的意識核心深處響起!
    不是來自歸墟!而是來自……他自身!更確切地說,是來自他肋下那道正被暗銀物質侵蝕的、深可見骨的傷口!
    那傷口,在歸墟意誌的狂暴衝擊下,在自身即將被徹底同化的極限壓力下,竟與他意識深處承載的所有關於艦體、關於艦隊的傷痕記憶產生了某種絕望的共振!
    劇痛!前所未有的劇痛!仿佛靈魂被投入了恒星核心的熔爐!但這劇痛之中,卻蘊含著一種……力量!一種源自他承受的所有犧牲與毀滅,源自“終焉救贖”號無數次瀕死體驗所積累的、純粹的存在烙印!
    “傷痕……”一個明悟如同閃電,劈開了卡西姆被痛苦充斥的思維!“歸墟……你想要我的傷痕?那就……拿去吧!”
    不再抗拒!不再防禦!
    他做出了一個瘋狂到極致的決定——主動擁抱那即將吞噬他的暗銀信息洪流!但不是屈服,而是將自身意識中所有承載著痛苦與毀滅的傷痕記憶,連同那道正與歸墟物質產生共鳴的肋下傷口,化作一枚引信,一枚由純粹“存在”意誌凝聚的精神炸彈,狠狠撞向那毀滅性的信息洪流!
    “以吾之軀為碑!以吾之痛為薪!此身承載之傷——即為點燃虛無的星火餘燼!”
    轟————!!!
    意識空間內,爆發了無聲的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