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端坐在審判官那寬大冰冷的座椅上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懲戒之鋒號在亞空間變幻莫測的湍流中瘋狂跳躍。
    每一次躍遷都伴隨著金屬扭曲聲和能量核心的尖嘯。
    舷窗外，光怪陸離的色彩，瘋狂攪動，偶爾能瞥見緊隨其後的龐然大物那顆由垃圾和蠻力堆砌的戰鬥月亮。
    獸人那粗陋不堪的炮管，造型扭曲，焊縫粗糙，卻總能噴射出致命的能量束，追咬著“懲戒之鋒”號的尾跡。
    李明實在無法理解，那種東西究竟是如何穩定發射的。
    艦橋內，空氣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液。
    殘存的船員們——那些被強征來的行星界軍士兵和技工，他們的理智正在亞空間跳躍的眩暈和身後追兵帶來的恐懼雙重碾壓下，一寸寸崩塌。
    汗水浸濕了他們的製服，混合著機油和消毒水的味道，現在又添上了一層濃鬱的血腥氣。
    船體的異變在徹底釋放的亞空間引擎和aaagh!能量場的無形刺激下，瘋狂滋長。
    暗紅色的血肉組織覆蓋了更多的金屬艙壁，濕滑粘膩，搏動著微弱的脈動。
    眼球狀的結構在陰影裏緩緩轉動，窺視著每一個角落。
    “瘋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一個技工抱著頭，語無倫次地嘶吼。
    “是那艘船！它在吞噬我們！”另一個士兵臉色慘白，手指著蠕動的牆壁。
    恐慌是會傳染的瘟疫。
    終於，幾支光槍的槍口，顫抖著，指向了艦橋中央那個沉默的身影。
    他們的眼神混濁，充滿了絕望和被逼到極限的瘋狂。
    李明甚至沒有轉動座椅。
    耗材開始發出噪音了。
    而且是指向他的噪音。
    這很礙事。
    一個清晰、意念通過精神鏈接傳遞出去。
    “艾琳。”
    “讓他們安靜。”
    “幸福地安靜。”
    【指令確認。】
    沒有能量爆發，沒有物理衝擊。
    一種無形的波動悄然擴散。
    那些舉槍對著李明的士兵，臉上的瘋狂和恐懼就像是被潮水抹平的沙畫，迅速褪去。
    他們的動作僵住了。
    瘋狂的眼神逐漸空洞，取而代之地，是一種詭異的、近乎癡呆的滿足感爬上他們的臉龐。
    沉浸在最甜美的夢境中。
    接著，他們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
    皮膚失去血色，變得蠟像般蒼白僵硬。
    然後，從腳下開始，他們的軀體像是融化的蠟燭，無聲無息地、緩慢地滲入腳下那同樣在蠕動的血肉甲板之中。
    沒有慘叫，沒有掙紮。
    隻有一種近乎聖潔的平靜。
    片刻之後，艦橋裏隻剩下李明一人。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似乎更濃了些。
    微不足道的能量，但聊勝於無。
    至少，清淨了。
    追逐仍在繼續。
    偶爾，當那顆戰鬥月亮的速度稍有放緩，似乎對這場無休止的追逐感到一絲厭倦時…
    “艾琳，給他們一點‘鼓勵’。”
    一道細小的能量束會從“懲戒之鋒”號的側舷射出，不痛不癢地擦過戰鬥月亮的裝甲。
    同時，李明的靈能會像一根無形的刺，輕輕撥動那片狂暴的綠色精神海洋。
    他不需要複雜的指令，隻需要將一股純粹的、指向前方的暴戾念頭，種子般“放”進那片綠色的精神噪音裏。
    “揍佢！”
    “追！”
    效果顯著。
    戰鬥月亮上的咆哮聲會再次高漲，巨大的推進器噴射出更加洶湧的尾跡。
    就這樣，一追一逃，在亞空間的詭異航道中不斷深入。
    直到……
    前方的混沌色彩中，一個固定的“汙點”出現了。
    那不是尋常亞空間風暴的變幻，而是一個輪廓清晰、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實體。
    一顆星球。
    一顆懸浮在非物質海洋中的實體星球。
    它的表麵覆蓋著扭曲的結構和褻瀆的符文，散發出濃鬱得化不開的混沌能量，像是宇宙的一處潰爛傷口。
    但它穩定地存在於此，沒有被亞空間的亂流撕碎。
    亞空間之錨。
    果然名不虛傳。
    目標到了。
    李明看著屏幕上那個散發著不詳氣息的坐標點，以及後方越來越近的綠色威脅。
    時機已到。
    “艾琳。”
    “準備承受一次攻擊。”
    “然後，消失。”
    【指令確認。】
    “懲戒之鋒”號的速度驟然降低。
    幾乎是瞬間，數道粗大的、閃爍著綠色電光的能量束狠狠轟擊在艦船的尾部護盾上。
    護盾劇烈閃爍，能量讀數瘋狂下降。
    艦體發出痛苦的呻吟，劇烈的震蕩讓李明都微微晃動了一下。
    戰鬥月亮上的獸人發出了震天的狂呼，它們以為終於逮住了這隻煩人的蒼蠅。
    就在更多的炮火即將覆蓋而來之際，“懲戒之鋒”號的引擎爆發出最後的嘶鳴。
    它像一滴投入水中的墨，瞬間融入了亞空間變幻莫測的背景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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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月亮上的歡呼戛然而止。
    目標……沒了？
    就在這時，李明將自己剩餘的大部分精神力，精準地鎖定了戰鬥月亮上那股最強悍、最混亂的意識核心——那個揮舞著巨大動力爪的戰爭頭目。
    他沒有試圖控製，隻是將一個簡單、粗暴、卻極具誘惑力的念頭，強行塞進了對方那塞滿了戰鬥和破壞欲望的腦子裏。
    “煩人的蒼蠅跑了！”
    “沒勁！”
    “但是……”
    李明的意念像是路標，指向那顆懸浮在亞空間中的黑暗星球。
    “那邊！”
    “那個黑乎乎的大家夥！”
    “看著就硬！”
    “打起來肯定很過癮！”
    “俺尋思……那裏頭肯定有更大的家夥讓俺們揍！”
    “aaagh!!!”
    最後那個詞，就是點燃火藥桶的引信。
    戰鬥月亮上，短暫的沉寂之後，爆發出了比之前更加狂熱、更加響亮的咆哮。
    無數綠皮揮舞著簡陋的武器，將目光投向了那顆散發著邪惡氣息的星球。
    巨大的推進器再次全力噴發，調整方向。
    那顆由廢銅爛鐵和純粹暴力構成的移動堡壘，帶著無可阻擋的氣勢，朝著那顆混沌星球，那處亞空間中的穩定“汙點”，猛衝而去。
    李明隱匿在亞空間的褶皺中，通過艾琳提供的傳感器，靜靜地觀測著這一切。
    綠色的狂潮，撞上混沌的堤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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