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西奧多·格裏高利的怒吼還在星區的通訊頻道中回蕩，餘波未平。
    李明發布的簡短聲明，激起了更大的喧囂。強硬，不加辯解，充滿了審判庭式的傲慢。
    這無疑是火上澆油。
    保守派控製的布道網絡立刻開始了更猛烈的抨擊，將李明的聲明解讀為異端拒不悔改的狂妄宣言。
    無數星球上，被煽動起來的信徒走上街頭，焚燒著象征瓦爾基裏的粗糙模型，呼喊著淨化的口號。
    局勢，似乎正朝著失控的邊緣滑去。
    懲戒之鋒號，艦橋。
    全息屏幕上，不再是西奧多那張憤怒的臉，而是無數個分割的畫麵，實時顯示著卡利西斯星區內，至少上百個主要人口星球的公共廣場、教堂區域的景象。
    混亂、憤怒、狂熱，瘟疫般蔓延。
    馬爾科夫的通訊請求接入。
    “李明，”馬爾科夫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冷硬，“局勢正在惡化。國教的影響力超出了最初的評估。我們內部……也出現了一些不穩定的聲音。”
    激進派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大主教的公開譴責，將他們置於信仰的風口浪尖，一些不夠堅定，或者原本就心懷鬼胎的成員，開始動搖。
    李明端坐於指揮座上，麵容沉靜。
    “穩住他們，馬爾科夫。”他沒有看屏幕，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告訴他們，恐懼源於未知。是時候，讓卡利西斯星區，真正看見瓦爾基裏了。”
    “你的意思是……”
    “準備一次核心星區範圍的公開展示。”李明抬起頭，望向屏幕上那些混亂的畫麵，“我要親自對他們說話。”
    馬爾科夫沉默了幾秒。
    “這很冒險，李明。你的出現，可能會成為他們集火的目標。”
    “風險，我承擔。”李明的聲音平靜無波，“但我們不能任由他們用謊言和恐懼來定義我們。真相，需要我們自己去講述。”
    【公開展示方案已生成。】艾琳的聲音在他意識中響起，【同步進行廣域通訊鏈接，覆蓋核心星區92的帝國通訊節點。預計準備時間：15分鍾。】
    “執行。”
    十五分鍾後。
    卡利西斯星區，無數正在播放著譴責李明、妖魔化瓦爾基裏內容的屏幕，突然被強製切換。
    畫麵變成了懲戒之鋒號的艦橋。
    不再是陰影籠罩，而是燈火通明。背景是巨大的全息星圖，以及艦橋內忙碌運轉，卻又井然有序的景象——雖然看不到具體的人員，但那種高效、精準的氛圍清晰可辨。
    李明，身著審判官的黑色製服，站在艦橋中央。他沒有佩戴頭盔，麵容清晰地展現在億萬觀眾麵前。
    他的身後，不再是那個令人不安的p001。
    而是十二名朝聖級瓦爾基裏。
    她們靜靜地站立著，銀白色的動力甲閃爍著聖潔的光輝，麵容精致絕倫，卻沒有任何屬於凡人的情緒波動。她們的存在本身，就帶著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力。
    不是西奧多口中那種冰冷、邪惡的機械怪物，反而……更像傳說中帝皇身邊的禁軍，或是戰鬥修女中的精英。
    僅僅是畫麵，就讓許多星球上的喧囂聲，不自覺地降低了。
    “卡利西斯星區的公民們，帝皇的子民們。”李明開口了，他的聲音通過艾琳處理，清晰、沉穩，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直接送達每一個接收端。
    沒有憤怒，沒有激動，隻有平靜的陳述。
    “我是審判官李明。關於我和瓦爾基裏計劃，你們聽到了很多聲音，很多指控，很多……源於恐懼和無知的煽動。”
    他側過身，手指向身後的朝聖級瓦爾基裏。
    “看看她們。這就是大主教口中‘沒有靈魂的機械傀儡’，‘褻瀆神聖人形的怪物’。”
    鏡頭給了瓦爾基裏們特寫。那近乎完美的形態，精密如同藝術品的裝甲。
    “她們的誕生，並非為了褻瀆，而是為了守護。”李明的語氣加重了幾分，“大裂隙撕裂了星河，混沌的腐蝕無處不在，異形的威脅從未停歇。帝國的軍隊在浴血奮戰，每一天都有無數忠誠的士兵倒下。我們，需要更強大的戰士，更可靠的屏障。”
    “瓦爾基裏，就是為此而生。她們的骨骼或許是合金，神經或許是光纜，但她們的每一次揮砍，每一次射擊，都指向帝國的敵人。她們的數據庫裏，銘刻著對人類和帝皇最純粹的忠誠協議。”
    他停頓了一下。
    “有人質疑她們的信仰。質疑機器如何理解神聖。”
    李明向前一步。
    “信仰，並非僅僅是言語和儀式。信仰，是行動，是犧牲，是守護帝皇子民的決心。瓦爾基裏，從誕生之初，就被賦予了這樣的使命。她們的邏輯核心，將守護人類，淨化異端，奉為最高指令。這，難道不是最純粹的信仰體現嗎？”
    “至於所謂的‘信仰信標’，”他話鋒一轉，指向背景的全息星圖，那些閃爍的光點變得更加明亮，“大主教稱之為‘通往毀滅的捷徑’，‘吸引混沌的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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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請允許我展示，這條‘捷徑’，究竟通往何方。”
    畫麵切換。
    一段經過剪輯，但清晰無比的視頻開始播放。
    那是數艘帝國海軍的護衛艦，在驚濤駭浪般的亞空間中艱難航行的景象。扭曲的能量衝擊著艦體，虛空盾閃爍不定，艦船內部警報聲此起彼伏。畫麵標注著航行時間：標準泰拉日，42天。目的地：星區邊緣某救援點。
    畫麵再切。
    一艘塗著審判庭標記的勘探艇，在相對平靜許多的亞空間通道中高速穿梭，周圍是流動的金色光帶，行駛在一條被神聖光芒照亮的隧道中。畫麵標注著航行時間：標準泰拉日，4天。目的地：同上。
    對比是如此鮮明。
    “這就是‘信仰信標’網絡帶來的改變。”李明的聲音再次響起，“一條更快速，更安全的航線。它不依賴日益衰弱的星炬之光，不完全依賴數量稀少、傳承岌岌可危的導航員。它讓我們能夠更快地馳援陷入危機的世界，更有效地打擊帝國的敵人。”
    “大主教說，這是褻瀆。那麽我請問，當一個世界被綠皮淹沒，當一個巢都爆發混沌叛亂，當求援的星語在亞空間風暴中消散，我們是該固守陳舊的規則，眼睜睜看著帝皇的子民被屠戮，還是應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去拯救他們？”
    “瓦爾基裏，信仰信標，它們是工具，是武器！是為了讓人類在這個黑暗的宇宙中生存下去，延續下去的希望！指控它們為異端，與坐視帝國滅亡何異？！”
    他的聲音逐漸提高，帶著一種不容辯駁的力量。
    “我，李明，帝國審判庭審判官，在此重申：瓦爾基裏計劃，將繼續進行。信仰信標網絡，將繼續擴展。任何試圖阻礙這一切，無論是誰，無論以何種名義，都將被視為帝國的敵人！”
    “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權力，不是為了褻瀆，而是為了勝利！為了帝皇！”
    話音落下，通訊被單方麵切斷。
    艦橋內恢複了安靜。
    全息屏幕上，那些分割的畫麵再次出現。
    這一次，景象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許多星球上，原本狂熱的人群陷入了沉默。一些人臉上露出了困惑和思索。李明的演講，特別是那段亞空間航行的對比影像，以及最後那句直指生存核心的質問，顯然觸動了他們。
    並非所有人都被宗教狂熱衝昏了頭腦。在大裂隙時代，生存的壓力是實實在在的。更快的救援，更強的戰士，這是無法辯駁的誘惑。
    當然，也有更多的信徒，在大主教麾下神職人員的帶領下，發出了更激烈的詛咒和怒吼，指責李明用影像和謊言進行蠱惑。
    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
    輿論的天平，開始出現了搖擺。
    【初步評估：公開演說有效分化了部分中立及搖擺群體。保守派核心信仰群體更加激化。】艾琳匯報。
    李明微微點頭。
    這隻是第一步。輿論戰，信仰戰，才剛剛拉開帷幕。
    聖安維斯，大教堂。
    西奧多·格裏高利看著屏幕上消失的李明影像，氣得渾身發抖。
    “巧言令色！異端狡辯！”他咆哮著，“他竟敢公開展示那些褻瀆造物！還用虛假的影像蠱惑人心！”
    “大主教息怒。”克萊恩審判官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依舊冰冷，“他的反擊，在意料之中。而且，比我們預想的更有效。”
    “那段航行影像……”一位祭司憂心忡忡，“民眾……很容易被這種直觀的東西所迷惑。”
    “那就用信仰，去對抗他的‘效率’！”克萊恩說道，“立刻組織所有神職人員，進行更密集的布道！揭露他話語中的漏洞！強調機械的冰冷永遠無法替代人類的靈魂和帝皇的神恩！將瓦爾基裏描繪成潛藏著技術病毒、隨時可能失控的怪物！”
    “告訴信徒們，捷徑往往通向深淵！唯有堅守純正的信仰，才是唯一的救贖之路！”
    “我們要讓整個星區都明白，李明和他所代表的一切，都是必須被淨化的毒瘤！”
    新的指令迅速下達。
    一場圍繞著信仰解釋權和未來道路選擇的戰爭，在卡利西斯星區的每一個角落，無聲卻激烈地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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