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派的宣傳機器全力開動，西奧多大主教和他麾下的神職人員們，將李明的每一句話都拆解、扭曲，塗抹上異端的色彩。
    他們將瓦爾基裏描繪成潛伏的瘟疫，是技術神甫的傲慢催生出的、隨時可能反噬主人的鋼鐵惡魔。
    他們將信仰信標斥為引誘亞空間掠食者的燈塔，每一次“便捷”的航行，都是在現實帷幕上劃開一道新的裂口。
    恐懼與虔誠，被巧妙地編織在一起，形成了對抗李明“效率論”的堅固屏障。
    卡利西斯星區的社會肌理，開始出現清晰的裂痕。
    在核心世界，狂熱的浪潮席卷一切。信徒們走上街頭，日夜祈禱，焚燒一切被認為與李明有關的符號，甚至開始攻擊那些“不夠虔誠”的鄰居。
    “父親，您不能再去港口工作了！”一個麵黃肌瘦的少年，死死拉住他那穿著工裝的父親，“他們說，裝卸那些‘異端船’運來的貨物，靈魂會受到汙染！”
    “胡說！”父親甩開兒子的手，臉上帶著疲憊和惱怒，“那是審判庭的船！而且，不去工作，我們吃什麽？難道指望大主教的布道能填飽肚子嗎？”
    “可是……神父說……”
    “神父不用養家！”
    爭吵在無數家庭中上演。
    而在巢都底層，幫派分子發現了一種新的“生意”——勒索那些被懷疑“同情異端”的商鋪和個人。
    工廠裏，工人們因為是否應該使用來自“信標網絡”運輸的原材料而爆發衝突，生產效率大幅下降。
    而在那些戰火紛飛的邊緣星球上，星界軍和行星防衛部隊中彌漫的卻是另一種情緒。士兵們看著那些通過“信仰信標”網絡快速運抵、維係著他們生命的彈藥和醫療物資，私下裏的議論充滿了對核心世界爭端的焦慮和不解。
    “他們要關掉信標？”新兵低聲問，臉上帶著恐懼。“閉嘴！”老兵啐了一口，“沒了這些補給，我們拿什麽守住陣地？靠大主教的聖歌嗎？”對這些掙紮在生死線上的戰士而言，遙遠的褻瀆指控，遠不如眼前這能救命的捷徑來得實在。
    偏遠農業世界阿格裏7。總督府邸。
    滿臉皺紋的老總督，看著全息屏幕上顯示的最新報告，眉頭緊鎖。
    “大人，核心世界那邊……壓力越來越大。國教特使昨天又發來措辭嚴厲的通訊，要求我們公開譴責李明審判官，並拒絕接入他的‘信標’。”秘書官在一旁低聲匯報。
    老總督沉默了片刻，手指敲擊著桌麵。“譴責？拒絕？”他冷笑一聲，“上個周期，困擾我們十五個泰拉年的海盜終於被肅清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秘書官不敢接話。
    “是李明審判官的艦隊。一支……主要由那些‘瓦爾基裏’組成的快速反應部隊。他們隻用了十天，就鎖定了海盜的老巢，並發起了毀滅性的打擊。
    而我們向星區海軍求援的信號，在亞空間裏飄了這麽多年，連個回音都沒有！”
    老總督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現在，李明審判官承諾，隻要接入信標網絡，我們的農產品就能在五天內運抵急需糧食的鑄造世界洛諾斯，換回我們急需的工業設備和藥品。而按照以前的航線，這至少需要兩個月，而且有一大半的幾率船會消失在亞空間風暴裏。”
    他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決絕。“告訴國教特使，阿格裏7資源貧瘠，信息閉塞，無法對核心世界的複雜事務做出‘正確判斷’。至於信標網絡……就說我們的技術人員還在評估其安全性。”
    這是一種委婉的接受。
    類似的場景，在許多遠離核心、飽受大裂隙之苦、對國教影響力相對淡薄的邊緣世界上演著。
    生存的壓力，遠比遙遠的教條更具說服力。
    李明並不急於立刻掌控核心世界。他就像一個耐心的棋手，利用“信仰信標”的優勢，不斷將邊緣世界納入自己的掌控範圍。
    懲戒之鋒號的艦橋上，巨大的星圖實時更新著。代表信標網絡的光點，正從星區邊緣，緩慢而堅定地向內延伸。
    “艾琳，匯報邊緣區信標覆蓋率及航線穩定度。”李明的聲音平靜。
    【邊緣次級星區信標覆蓋率已達38.7。新增航線平均穩定度96.4。已完成147次緊急資源調配任務，效率為常規航線的8.2倍。】
    “社會穩定性評估呢？”
    【核心世界社會衝突加劇，已發生超過500起與信仰分裂相關的暴力事件。邊緣世界整體穩定，部分區域出現小規模抵製活動，已被當地政府或我方駐守單位壓製。保守派宣傳活動頻率增加35。】
    屏幕上，分割出數十個畫麵，展示著不同世界的景象。有狂熱的祈禱，有憤怒的打砸，也有邊緣世界港口重新繁忙起來的景象。
    一幅分裂的畫卷。
    馬爾科夫的全息影像再次出現，他的機械義眼閃爍著紅光。“李明，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核心世界的混亂正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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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我們內部的人，也開始承受不住壓力，他們的家族、領地都在核心世界，國教的威脅是實實在在的。”
    李明看著屏幕上，一群狂熱信徒正在衝擊一個被懷疑藏匿“瓦爾基裏同情者”的建築，當地治安部隊節節敗退。
    “秩序，是計劃的基礎。”他緩緩開口，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混亂，隻會滋生更多的不確定性，給我們的敵人可乘之機。”
    他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甚至不需要所有人都支持。他隻需要——服從。
    “艾琳。”
    【在。】
    “命令：識別所有已接入信標，但同時受到核心世界煽動，爆發針對瓦爾基裏計劃或信標暴力衝突的星球。”
    “命令：針對上述已識別星球，以‘波動異常，需進行安全審查以確保航線穩定’為由，暫時中斷其接入信仰信標網絡的權限。所有進出該星球的信標航線暫停服務。”
    “命令：暫時中斷所有通往核心世界主要星球的‘信仰信標’航線，進行安全審查和流量管控。”
    “命令：通知相關星球地方政府，通信將在‘安全隱患’排除，且地方秩序恢複穩定後重新評估開放。”
    一道道冰冷的指令，通過艾琳的係統，瞬間傳遞下去。
    這不是協商，是強製。先穩固外圍，切斷核心區的直接幹預，並讓他們重新體驗失去“捷徑”的痛苦。
    馬爾科夫的影像微微一頓，理解了這種迂回的處理方式。“這……雖然避免了直接衝突，但封鎖航線同樣會引起巨大的恐慌和不滿，李明。而且，這等同於將壓力轉嫁給了當地的管理者。”
    “變革，從不溫和，馬爾科夫。”李明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舷窗前，望著外麵深邃的宇宙。“告訴我們的人，短暫的陣痛，是為了更徹底的新生。先剪除枝蔓，再撼動主幹。至於恐慌和不滿……讓他們先適應沒有‘捷徑’的日子。當他們再次麵對亞空間風暴的無常和低效的運輸時，自然會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任何阻礙，最終都將被現實碾碎。”
    命令下達的數小時內。
    位於核心星區邊緣的工業星球洛諾斯中轉港。這裏剛剛因為接入信標網絡而重獲生機，但也最早感受到了來自核心世界的信仰風暴。
    港口控製中心內，警報聲突然響起，不是襲擊，而是通訊中斷和航線關閉的通知。巨大的顯示屏上，代表著通往各個貿易夥伴的金色信標航線，通往洛諾斯的端口瞬間變成了灰色。準備通過信標網絡離港的貨船被強製停泊，已經裝載好的、依賴快速運輸的珍貴貨物和急需物資，被困在了原地。
    “怎麽回事？信標信號中斷了！”
    “控製中心！為什麽我們的離港許可被撤銷了？”
    “審判庭發來的通知……說安全審查？暫時關閉洛諾斯節點？”
    消息像野火一樣在港口蔓延。剛剛還沉浸在“黃金時代”即將到來的喜悅中的商人、官員和工人，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擊中。那些原本預計幾天內就能送達的訂單，現在又變回了需要數月甚至可能永遠無法抵達的漫長旅程。那些剛剛運抵的、還未完全卸載的快速補給，成了最後的絕響。
    憤怒、困惑和恐慌開始滋生。人們聚集在港務局外，要求解釋。回應隻有當地治安部隊疲於應對的盾牌，和總督府邸裏那份措辭嚴厲卻又無可奈何的審判庭公文。
    總督看著窗外逐漸聚集的人群，聽著遠處的喧囂，臉色鐵青。他不知道，這股怒火最終會燒向誰——是那些在核心世界煽風點火，卻讓邊緣世界承受代價的人，還是他這個無法恢複“捷徑”的地方管理者？
    類似的場景，在數個位於核心星區邊緣、剛剛享受到信標網絡便利卻又被核心世界風波席卷的星球上，同時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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