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已經趴在正玉指尖掉眼淚了。啪嗒啪嗒的虛擬水珠落下去，又在半空中化作虛影。
    正玉低頭看著一心都是自己的係統精靈，隻能先解釋一下：「我隻是突然發覺，霍蘭對脆弱的人沒有抵抗力。他更喜歡那些經曆了悲慘卻依然保持赤子之心的人，而那些被悲慘打敗、就此墮落的人，隻會讓他厭惡。但表現得很堅強的‘虐粉’行為，對他卻很管用。」
    係統聲音帶著哭腔，機械音中夾雜著顫抖：「嗚嗚，所以您又要用演戲這種借口虐待自己了嗎？」
    正玉：「等著看吧，一會兒他要開始勸阻我了。隻要我表現得，比他那群冷酷的家人還要破碎，隻要我的死亡能捆綁上他家人的未來——哈哈，原本是我求他，現在情況逆轉了！」
    係統的淚光閃爍了一下，隨即他一骨碌爬起來，堅定地說道：「曉得了！我會幫助您的！」
    正玉接著哄道：「你放心吧，寶貝。這方麵我真的很有經驗。」
    另一邊，霍蘭·西爾文正坐在小沙發神情恍惚。
    霍蘭揉了揉太陽穴，眉頭緊鎖。他的目光透過窗外被夕陽染紅的薄霧，落在遠處模糊的城牆上，心中卻是一片混亂。
    他意識到，正玉正在將自己工具化，這種自毀式的行為讓他感到困惑和不安。
    ——願意犧牲自己來拯救他人，卻對自己毫不留情的人。
    霍蘭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
    他自幼生長在貴族家庭，見慣了權力與算計。卻從未見過像正玉這樣，明明手握強大的力量，卻甘願將自己置於險境的人。
    他了解自己的母親和姐姐，冷酷而理智，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任何人。而正玉，明明對西爾文家族的算計心知肚明，卻依然選擇為了大局表示可以赴死。
    短短幾句交談，霍蘭·西爾文轉過彎來，隻感到毛骨悚然。
    ——醫師正走向一個‘會讓溫斯坦城人與身為掌權者的母親、姐姐徹底離心’的結局。
    醫師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現在對溫斯坦城人算什麽啊！
    若是他真的因為西爾文家族的謀算死在某處......那一直服從著西爾文家族的溫斯坦城人，瘋狂崇拜著醫師的居民，必然會對家族群起而攻之。
    聰慧的孩童於醫師的態度中窺見。若是這件事就這樣發展下去，傲慢的西爾文家族會死於一場革命。
    不，也許是我想的有哪不對呢？
    還是用陣法推算吧，陣法更準確！
    霍蘭立馬用陣法算了一次，茲拉的響聲一閃而過。他腦海中出現的火海，與前瞻遊戲pv裏的畫麵重合。
    正在觀測這邊消息的ai夏娃，對緊急求助的係統發了一段高頻率音頻。
    夏娃：【計劃通，計劃通，一切都在計劃中！】
    係統【好耶！】
    兩個ai，一個希望異世界的故事足夠豐富，能有更多更多的玩家陪自己玩；一個希望所有預告和卜算都不要影響自己的宿主，希望宿主的計劃能平穩落地，一拍即合！
    夏娃幹擾了相關測算，係統將自己新拍攝的素材交換給夏娃。兩位ai背地裏不斷發著高頻率音頻，慶祝著此次計劃成功。
    潛意識海。
    燈光昏暗下，霍蘭·西爾文張開眼。
    【他發覺自己身處寬敞華麗的議事廳中央。腳下是橫穿整個屏幕的暗紅地毯，身後是無數祖輩的畫像。而身邊來來往往穿梭著數不清的傭人，腳步匆忙，眼神卻全在與自己對視。】
    【他伸手，精準無誤地抓住了人群中，唯一沒有注視自己的男傭。】
    【羅曼·佩林看向他，主動抱起了身材嬌小的霍蘭，加快步伐向著前方奔跑。】
    【沿著鋪著精美地毯的道路不斷向前，地毯的盡頭處擺放著一張巨大的餐桌。】
    【端坐在餐桌前的，是他的母親——暴君塞勒姆·西爾文。】
    【在母親麵前，堆積如山的文件一份份整齊地擺放在一個個精美的餐盤之中。】
    【火光衝天，熊熊烈焰吞噬了整座溫斯坦城。他看到姐姐自天空墜落，驚恐的人們四處奔逃，呼喊聲、哭嚎聲交織在一起，仿佛地獄降臨。】
    霍蘭猛地睜開眼，他還在自己的房間內，而醫師也沒有打斷他。他通過陣法推算出的未來，一個無法回避的結局。
    他站在故事的開始，凝視醫師必死的結局，也看到西爾文家族的末路。
    霍蘭的手指緊緊攥起，指節發白。他必須阻止正玉，必須改變這個結局。
    霍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認真思索，如何在不暴露正玉真實價值之下，阻止一位殉道者走向自毀的結局。
    首先，他得從朋友的身份切入，淡化正玉身上的聖人光環，讓他意識到自己也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可以隨意犧牲的工具。
    其次，他得引導正玉對自己的死亡進行長遠的思考，暗示死亡的連鎖反應，激發他的求生欲。
    最後，他得讓正玉看到未來的希望，激發他對未來的探索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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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蘭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做好開始辯論的準備。
    而另一邊的正玉則拿起桌上的小蛋糕，以一種優雅快速的姿態。暴風吞入小蛋糕、小水果、小飲料。
    抱一絲啊，霍蘭。你姐召喚的太巧了，我晚飯沒吃完就來了。
    餓了，吃點。
    “您為什麽會這麽苛責自己呢？其實您是女神所賜福的聖人嗎？”霍蘭·西爾文他猛地抬起頭，頂著張憋紅的小臉發出疑問。
    正玉歎了口氣，把手上的小蛋糕放下。
    正玉平靜的麵容映在霍蘭眼中，他目光深邃而平靜，聲音低沉而溫和。
    “聖人？不，我隻是一個路過的旅人，看到有人需要幫助，便伸出了手。”
    醫師仿佛在講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故事。一如既往地思考自己過去做的事，並‘公正’地給出評價。
    正玉他還在捋自己的邏輯：“你對我的行為產生疑問很正常。事實上我並無政治頭腦，更無法意識到自己一時善意會引發這樣的波瀾。若是我當初能做的更完美一些，多為他人分擔一些，想必如今局勢會更好一些吧。”
    說實話，正玉一開始確實是做戲，但越說越順了。他這次還是第一次摻和進這麽複雜的局內，被迫付出一些是正常的。也許他一開始不總想著保全自身，他早就從棋局中脫身了。
    畢竟他作為劍三俠客，能原地起，還有鳳凰蠱。
    聽到這些話，霍蘭的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為什麽他可以把己身化為挽救他人的基石？為什麽允許他人踩踏自己通往更好的明日？
    為什麽總能站在別人立場上思考問題，卻還在苛責自己沒有做到完美。
    霍蘭的聲音有些顫抖：“您剛答應做我的朋友，就做好在我麵前殉道的準備。您是想要我也怨恨您嗎？”
    “如果我的死亡能換來更多人的生存，那這就是值得的......”正玉頓了頓，語氣忽然輕鬆起來，“但我不會輕易赴死，況且我隻答應了您的母親，要救助已死之人。”
    看到霍蘭若有所思的表情，正玉拋出一個情報，暗示自己已與霍蘭的城主母親達成了合作關係。
    霍蘭明白了正玉的言外之意。他立刻意識到母親與正玉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合作。
    畢竟在這個時間段內，死去九年仍一直讓母親掛念的，隻有他的姐姐艾娃·西爾文。
    倒不是他的那些女性長輩不值得掛念。
    在這種風口浪尖，複活上任城主隻會讓棋局亂上添亂。作為一城之主，母親必然更在意繼承人，而非上任城主。
    隻有複活本來的繼承人，才能讓母親在長久以來的痛苦中脫身。
    他還記得母親邊批公文邊哭的樣子呢......根據母親抓著妹妹批公文的表現，要麽是打算讓妹妹輔導姐姐，要麽就是做好了不成功也要培養合格繼承人的準備。
    兩人之間沉默一瞬，霍蘭選了個新的話題。
    霍蘭說：“唉，我的父親教導給我一些，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明明自己都做不到。醫師，我無法做一個高尚的人，卻仍然會被世俗意義上的正義感動。你做了很多我不敢做的事。我要為溫斯坦城的人民感謝您，但我作為西爾文家族的一份子，卻不應該感謝您。”
    正玉開玩笑一樣問：“怎麽，我們是朋友吧。我想朋友應該就是無論發生什麽，都要站在一起的關係。對放任我在溫斯坦城行走，你感到後悔了嗎？”
    “不，我認為…你這樣做就很好。母親隻在意繼承人和她的故友，姐姐隻在意權力和名望，身邊的人隻保證我不會死亡。”霍蘭從椅子上起身，他撐著桌子，半個身體越過甜點和茶杯，向麵前的正玉伸手，“你說的朋友，我沒有這樣的朋友。我想先這樣信任你，可以嗎？”
    正玉點點頭，握住霍蘭顫抖著伸過來的手，毫無因為霍蘭他身體孱弱而感到輕視。他讚同了霍蘭，並給予肯定：“當然了，我的朋友。我正是為了你，才會出現在這裏。”
    “那...我們就是共犯了？我一直想要能站在一起的朋友！”
    正玉眼前的好友列表中，霍蘭·西爾文的單向好友徹底轉為雙向好友。
    霍蘭握著正玉的手，他不再坐在正玉對麵，轉而親親密密坐在正玉身邊。
    兩人湊在一起時，他就看到了白紗下的瘀傷。
    “你...會痛嗎？我知道是誰會這樣做，隻是沒想到她對您也會這樣做。唉，我為她道歉，若是有機會，一定要說服她也對您道歉。”霍蘭輕輕摸著那道傷痕，他如此聰慧，自然明白是誰在醫師身上留下傷痕。
    處於家人和朋友的間隙中，年幼的孩子麵色非常痛苦。
    正玉搖搖頭，安撫痛苦的霍蘭：“霍蘭，你不需要把你的家人的過錯也扛在肩上。”他握住霍蘭的手，目光溫和而堅定，“你看，我們做朋友是無關家族、過去和他人的。我是親自見到你，才決定做你的朋友不是嗎？這跟你的家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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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蘭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他對正玉的依賴肉眼可見地上升了。
    “醫師，您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您因為一時的衝動而選擇死亡。溫斯坦城需要您，我也需要您。”
    正玉心裏怪怪的，首先，我其實是九年後來的，那些東西已經看過了啊。
    其次，他到底為什麽已經給我一種未來已成必死結局的感覺，是陣法師有什麽我不知道的能力嗎？
    最後，明明我一開始的意思，一直是聲明‘為了救人我也可以接受死亡’吧，我應該沒計劃自己必須死吧？
    我應該沒計劃自己必須死吧？沒有吧！
    正玉沉默不語。
    霍蘭看到勝利的曙光，繼續勸道：“如果您真的認為每個人都值得被拯救，那您自己呢？您難道不是這棋盤上最重要的人之一嗎？”
    霍蘭在試圖喚醒正玉的求生欲。
    正玉的目光依舊平靜：“放心吧，我在意生命，必然包括自己的性命。”
    霍蘭氣鼓鼓地看著麵前的醫師，他的眼神傳達出三個字：你騙人！！！
    正玉隻得重新說：“我會好好活著的。”
    霍蘭指著正玉，擺出了大包大攬的架勢：“這是您答應的！現在開始，您在外出之前，待在這裏！”
    說完小孩子直起身啪嗒一下，把正玉圍在了自己的雙臂和沙發之間。這是一個以沙發靠背當牆的壁咚。
    正玉靠在沙發椅背上，盡量拉遠距離，他聽完下意識問：“為什麽？那些‘集會’成員呢？我還沒見到你母親請來的隊友吧？我住在這裏？你住哪裏？還有娜塔莎還在外麵等著呢，我得和她會合啊。”
    霍蘭一一答道。
    “因為實在不放心您。那些東西完全沒有您的安全重要。”
    “您的隊友是吧，我會負起責任的，把那些在外麵亂轉的家夥一一抓回來。”
    “我當然也住在這裏，陣法師隻有一直維護著自己的陣法，才能讓隔絕和保護生效。”
    “您是說娜塔莎大人是吧，等會兒我把她也牽進來，所以——您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請放心吧，我會一直提供給您喜歡的東西的，在這裏可以抽煙，想喝酒的話，喝多少都可以，什麽都不做也可以。想出去冒險也可以，我會一直跟著您。”
    年幼的霍蘭幾乎是近到咫尺地盯著正玉的眼睛，他稚嫩的臉上擺出一副非常嚴肅的表情。
    “請您不要死。”
    正玉沉默了一下，他說：“好的，不要靠這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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