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的怒吼劃破了賭場的嘈雜，聲浪猶如驚雷炸裂，震得水晶吊燈劇烈搖晃。
    玻璃酒杯應聲碎裂，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迸濺，映照出扭曲的光影。
    這些源自維克多記憶的景象逐漸顯露原形。
    人骨吊燈，賭徒屍首，數具格雷族人的遺體，宛若食人怪物才有的宴會，酒液落於狐皮之上，侵出一片深褐色血漬。
    這一聲怒吼仿佛觸發了某種機製，整個空間驟然凝滯。
    黎明之日特有的沉浸式cg插入，突現！
    玩家們眼前一黑，下一秒，視野被拉入一段中世紀厚塗油畫般的過場動畫——
    隻不過這次被拉入cg的玩家心中並無憤慨，反而湧起一股欣慰，終於觸發了劇情殺！按照黎明之日的一貫風格，這個cg過後，boss維克多必死無疑！
    玩家：都走回馬燈了，跟你鬧呢？能贏嗎？包贏的！
    靜止的空間內，正玉通過係統，去看伊蘭的直播間。
    果不其然，黎明之日玩家還在過cg.jpg。
    【灰暗的雨幕籠罩著廢墟】
    遠處狐族村落的餘燼仍在燃燒，黑煙如冤魂般盤旋上升，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毛發和木炭的氣味。
    維克多站在本地稅務廳的台階上，長身人三米的瘦長身軀裹在猩紅稅官製服裏，肩甲反射著冷冽的寒光。他右手攥著一本染血的狐族稅冊，左手按在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男人對渾身顫抖的下屬道：“第七次抗稅，為了躲避稅務，居然燒毀自己的家園...‘意外失火’，就這樣記錄吧。”
    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像是審判庭上的法官，而非曾經那個會彎腰指導靈雲查賬的人。
    靈雲站在低一級的台階上，一米九的狐人麵目灰白，在維克多麵前仍顯得渺小。
    他從未想過，長官要讓他所赴的宴是一場鴻門宴。
    “小生慚愧，竟不知稅法條文中……有縱火焚村這一則。”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卻帶著一絲顫抖。
    維克多的聲音依然溫柔：“……靈雲，你的算法終究救不了這群蛀蟲。”
    靈雲看向腳側趴伏在地，毛色暗淡的一團小狐。他活潑伶俐的小妹妹，被維克多斬於劍下。維克多的那一劍，同樣自他胸前劃過，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
    “蛀蟲？閣下！稚子何其無辜，您怎能一意孤行...到這種地步？”
    他的東方式青灰長袍下擺沾滿泥濘，袖口刺繡的狐族花紋正滲出血跡。
    方才正是看到靈雲歸來，這些一向寵愛信任他的族人，乃至於他的小妹妹，才會在危險中向他奔來！
    ...維克多想要他也成為滅族幫凶。
    而狐人呼吸緩緩變得急促，他腦中嗡鳴，此行所見化作夢魔，將他曾經的誌向揉碎。
    【稅務廳檔案室內】
    陽光透過彩窗，年輕的維克多彎腰指導靈雲查賬，三米的身軀小心翼翼地蜷縮，避免碰倒狐人身量定製的書架。
    靈雲的狐耳豎起，爪尖指著賬本上的東方數字：“前輩，大唐的‘四柱清算法’或可補漏……小生曾跟隨商船前往東方求學，這算法正是我追尋已久的解法！”
    維克多沉默片刻，忽然問道：“......靈雲，你為什麽要進入稅務部門呢？”
    靈雲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為了報效故鄉！小生曾在就職時立誌——要‘用異邦智慧照亮王國！’”
    那時的維克多，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瞬。
    【被維克多焚燒的狐村內】
    靈雲看清了上司臉上的不屑，那位曾經勉勵過他的稅務官冷笑著：“你錯了，這些人無辜與否，取決於你對領主的忠誠。”
    維克多甩落劍身上殘留的狐族血珠，似乎是厭惡‘區區一獸人’竟汙了自己的佩劍。
    靈雲左手握斷成兩截的唐式算盤，那是他自大唐帶回給族中孩童的禮物，如今已被征稅隊一刀兩斷。他右手則藏在袖中，捏著一份商會契約，那是早些時候，本地商會曾遞交給他的橄欖枝。
    雨滴落在靈雲睫毛上時，他想起過去——
    此地狐族，曆代會讓族內優秀的孩童接觸外族知識，在成年後外出遊學。
    他仗著年幼，對長老撒嬌，從而‘抓’到了算盤。
    唐！
    他向往唐，他喜歡東方！
    狐在東方是祥瑞，而東方在他眼中是更為繁華盛大的故鄉。
    數年後，得償所願，他在成年後前往東方群島。
    【盛唐·上元】
    百尺高的朱雀門如巨獸匍匐，青銅門釘刻滿鎮邪符文。守城衛兵的鎧甲折射著晨光，恍若天兵。
    剛成年的靈雲化身遊商。
    他跟隨家族商隊，穿越山水，來到長安這座都城。
    一架九層樓高的水輪渾天儀在皇城外緩緩轉動，黃銅齒輪咬合聲如雷鳴。
    測算節氣的銅人偶，每隔一刻鍾便揮毫在絹布上寫下篆字，引得占星學子們蜂擁抄錄。
    青石鋪就的天街向地平線延伸，兩側重樓飛簷掛著琉璃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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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商駝隊與牛車錯身時，波斯地毯的流蘇，拂過靈雲沾滿西域塵土的狐尾。
    西域駝隊飄來的乳香，混著剛出籠的蟹黃包熱氣。
    巷角傳來清脆聲響——青衫賬房輕撥紫檀算盤。
    香料鋪子前的胡姬抖開胡椒，辛辣氣息激得靈雲連打好幾個噴嚏，狐耳絨毛炸成蒲公英。
    他掩住口鼻，卻聽到茶樓說書人敲響驚堂木：“且說那波斯王子為求《九章算術》，願以夜明珠換半卷殘篇！”
    當靈雲擠入人頭攢動的西市，眼眸被漫天金線刺痛。
    有舞姬在高台上展開十丈長的《絲路稅帛圖》，金線繡出從龜茲到廣州的關稅節點。每當客商手指某處，對應的金線便泛起流光，浮現粟特文與漢字的浮動稅率。
    錢莊掌櫃袖中飛出符紙小人，抱著等重的開元通寶躍上天平，銀錢碰撞聲中，靈雲聽見算學最精妙的音律。
    此地不知為何，異族眾多，狐人柔軟的外表並未遭人白眼。
    狐狸因其聰慧，常被長身人視為滿口謊言的民族，而半獸人更是作惡多端。
    以他的出身，在故鄉行走並未為他贏得更多優待，時常被人以騙子、小偷、潛在犯的目光鄙夷。
    但作為狐人與精靈的混血，他在異邦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平等待遇。
    ——究竟是何緣故？
    靈雲的狐耳在喧鬧的人聲中微微顫動。
    他驚訝於本地人的眼神。
    這一路走來，賣蒸餅的老嫗會笑著掰半個胡麻饃給小兒；巡街武侯會突然彎腰替番邦商人撿起散落的珍珠；就連曲江池畔鬥詩的學子們，爭到麵紅耳赤時，也會突然相視大笑，轉頭共飲一壺葡萄酒。
    似乎沒有人在意，他剛剛努力梳理幹淨的、毛茸茸的、淺粉色的尾巴和耳朵。
    靈雲感到惶恐。
    此時，為了公平起見，百名稅吏端坐雲台，麵前懸浮的玉算籌隨呼吸起伏，如星河流轉。
    有人掐訣輕喝，千根算籌瞬間化作青龍，銜著各州稅簿衝上穹頂，鱗片閃爍間已核完賬目。
    廊下老吏醉醺醺地扯住他尾巴：“小狐狸，可知道這大明宮的地磚數？每塊磚下埋著一枚前朝銅錢——武德年的錢聽貞觀年的雨，這才叫量入為出！”
    量入為出，根據收入的狀況來確定支出的數額....
    原來如此！
    靈雲找到了拯救故土於危難的方法。
    唯有強大！他怎會責怪族人的愚昧懶惰與故土的孱弱無力，如今的一切，皆是因為我等尚未強大起來！
    足夠強大的地域，自然會讓其子民心胸寬廣，使其視野開闊！
    噫！小生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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