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載寒窗，數理為伴。
    自靈雲了悟算學真諦，便如饑似渴地遊學於貴族府邸與商賈之間。當海港的晨霧再次漫上青石板時，他知道，歸期已至。
    船笛撕裂晨霧的刹那，靈雲青灰袍角在鹹腥的海風中獵獵作響。他凝望著身後漸遠的盛唐——港口千帆如林，海關鐵算盤上的銅錢符文流轉如星，瞬息間算盡人間富貴。
    “長安啊...”這座用金錢數字壘砌的巨城，賜予他破妄的慧眼。
    他深吸一口氣，鹹澀的海風裏夾雜著魚腥、香料鋪的肉桂香，還有遠處茶肆飄來的煎茶苦味。這些氣味交織在一起，仿佛在提醒他：該啟程了。
    “歸鄉！”他不再回頭。
    五歲時，那年‘語言稅’頒布後，整個狐村陷入詭異的靜默。獸人異族均被禁止使用語言，違者須按次數繳稅。
    狐村隻能通過手勢和算籌進行交流。
    年幼的靈雲蹲在角落裏，抱著大尾巴，目不轉睛地看著長輩們指尖的舞動——速度竟比往日的言語更為迅捷。那兩位年長的白發狐嫗，狡黠淺笑，她們甚至能根據算法手勢大吵一架！
    他懵懂地領悟到——“數理，可突破壓迫”。
    成年後的大唐見聞，更印證了這點：
    他在大唐目睹戶部以“青苗法”遏製高利貸，見過商賈以“複式記賬”躲避貪官的剝削，見過算學博士以星象推算稅政，甚至夜市醉酒的稅吏都在引吭高歌：“稅法如劍，可斬貪狼！”
    如今，他帶著這些見識與理想歸鄉。
    他相信故鄉亦能憑借嚴密的稅法，讓貴族吐出不義之財！他要用財富與學識，充實並壯大哺育他的城！
    此刻船舷劃開浪花的聲音，像極了他沸騰的心血。
    歸鄉，歸鄉！
    溫斯坦城！我等的故土！
    他已在本地學館潛心鑽研算數三年！他要將溫斯坦城打造成為輝煌壯麗的“唐”！要讓故土也擁有這般清明稅製，要讓族人活得如大唐子民般昂首挺胸！
    海船靠岸那日，沒人注意到這個青袍書生袖中藏著的風暴。
    直到幾年後，溫斯坦城的稅倉突然堆滿糧食，街頭重現狐族笑語，人們才驚覺靈雲帶回的不僅是算經。
    然而，在一次聯合月考核時，當他用星象圖修正稅收模型，當眾指出：“按大人算法，明年今日，私庫將虧空七千糧”時，一切都變了。
    “異邦的智慧？好啊，來幫我吧。”維克多敲擊桌麵的手指微微發抖。
    此後災禍接踵而至：
    維克多暗中資助的孤兒院在靈雲視察時突然坍塌；維克多從《九章稅典》中斷章取義，汙蔑靈雲影射領主；維克多專門啟用不識字的流民擔任稅官，用最簡單粗暴的人頭稅對抗靈雲的精密算法。
    在屠殺狐族前夜，維克多逼獸人生吞《平稅十策》後，將屍體扔進狐村祭壇。
    這一切，僅僅是因為靈雲一直沒有屈服於他。
    當渾身染血的靈雲發出最後的詰問時，維克多冷笑道：“當年你說要用異邦智慧照亮王國...多天真的妄想。”他振振有詞，“靈雲，作為稅官就做好一把刀，別總是與領主大人作對。稅法無慈悲！”
    靈雲在血火中攥緊鐵骨扇，忽然想起長安稅吏的醉歌。原來稅法這把劍，在惡人手中竟能扭曲至此。
    他依舊沒有屈服，隻是沉默轉身。
    混血獸人聰慧過人，深知此時自己實力尚弱，無法一擊必殺，便選擇暫避鋒芒。
    追隨維克多的征稅隊手持兵刃，將靈雲團團圍住，舉著武器卻不敢阻攔，隨著靈雲的前進而步步後退。
    征稅隊也是本地民眾，雖因公務對無辜之人痛下殺手，但靈雲之才、之能，眾人皆知、皆敬。
    維克多終於按捺不住，利劍出鞘——鏘！
    靈雲鐵骨扇展開的瞬間，架住了維克多偷襲的劍。那把扇子的扇麵繪製著唐式山水，內部暗藏精鋼利刃。
    寒光乍現，金屬撞擊產生的火星四濺。
    這是狐村為保護‘容易招惹惡意、時常會被淩虐’的半獸人，精心打造的武器。扇麵上用狐族文字寫著——利刃可折，心火不滅。
    靈雲看向維克多，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滴落，似狐人垂淚，維克多升起征服的快意。
    維克多收起攻勢，等待收割的瞬間。他不在意靈雲報國的誌願，不在意靈雲所說的救國之法，但他仍為這個混血雜種的才華所懾。
    他決心將靈雲作為自己征服的起點，利用職權扭曲靈雲的稅令，不就是想要看靈雲被打斷筋骨，為自己下跪的這一刻嗎！
    維克多想起溫莎華領主如何用鞭子和蜜糖馴服自己——現在，他要用同樣的方式征服靈雲，等待憤怒為他鑄造一把好刀。
    他要把這柄一味斬貪狼的君子劍，鑄成和他一樣的屠刀！
    “公平稱量萬物，除卻人心。”靈雲解官印的動作很慢，慢到能讓所有人看清維克多顫抖的劍尖，這位半獸人當眾脫下象征身份的外衣棄官而去，“...望前輩，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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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車駕漸行漸遠，狐火紋章在雨霧中熊熊燃燒。
    維克多僵立原地，終於明白自己徹底失敗——這個看似圓滑的狐人，骨子裏竟如此強硬。
    車駕後，狐人撩起輕紗：“稅法無慈悲？但執法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自此，靈雲以商為刃，借大唐商隊名義在邊境走私平價鹽鐵，商隊貨箱夾層藏著改良農具圖紙；每路過村鎮，商隊上演“忠臣智鬥惡稅官”皮影戲教化民眾；製成焚之即現加密契約，專用於資助反稅暴動卻查無實據。
    他資助吟遊詩人，用《緝古算經》編成鼓詞，老農聽著曲兒就學會測田畝逃過虛報稅。孩童的翻花繩遊戲暗藏複式記賬法，拚出維克多私改稅令的證據鏈。
    都說了，溫斯坦城人，很會演戲。
    若是沒有‘集會’玩家從中作梗，若非靈雲執著於公法威嚴——他早就能讓維克多身首異處。
    短短幾分鍾短片，一閃而過。
    當玩家們從 cg 中回過神來，心中依舊沉浸在那場對峙之中，看向靈雲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憐憫。
    ——紙片人、美強慘、青年體的男人，總是令人心生憐愛。
    靈雲早已習慣了被異界客用異樣的目光審視，如今的他無需再用傷痕來證明什麽，那些維克多刻在他身上的仇恨已毫無意義。
    “您教給小生的最後一課——‘稅法無慈悲’。”靈雲眼神堅定眉眼含笑，在遊戲係統取消無敵模式的瞬間果斷出手。
    他以最沉穩溫柔的語氣發出最淩厲的攻勢，想必這些年在商會中摸爬滾打，他早已曆經無數戰鬥。
    火光中，維克多篡改的條款灰飛煙滅。
    維克多為了控製他，曾做他的老師。然而靈雲師從維克多，同樣對這位‘老師’的手段了如指掌。
    “閣下，我心中的怒火時常燃燒。我渴望燒盡您的一切，劈開您這座頑固腐朽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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