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推心置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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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裏和羅曼麵帶麻木,眼前的一幕完全顛覆了他們的預判。
預想中師父昆延女士與溫莎華女士的激烈衝突並未上演。
此刻,兩位女士正麵對麵牽著手,安然坐在溫莎華那冰冷的棺槨上,如同鄰裏閑話家常般交談著。
這詭異而和諧的場景讓羅曼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在隊伍頻道裏喃喃自語:【這跟我預想中不一樣。
這合理嗎?這感覺就像孕婦推進手術室,孩子出來問保醫生還是保護士一樣詭異。】
應拭雪罕見地主動搭話:【確實出乎意料。但能避免戰鬥,終究是好事。】
而一旁的尤裏,似乎早已接受了這離奇的展開,徹底放鬆躺平了。
他甚至興致勃勃地在隻有玩家能接收的頻道內,直接發起了語音高歌:【)))45s】
應拭雪下意識點開聽取,下一秒,他和直播間的觀眾家人們便遭受了一場空前絕後的“抽象聽覺霸淩”:
【“啊~
再過五十年,我們來相會~送到火葬場~全部燒成灰~
你一堆我一堆~誰都不認識誰~反正都是人類的骨頭灰~】
“哢。”
應拭雪果斷關閉音量,額角青筋微跳。
然而,更讓他驚奇的是彈幕的反應——家人們竟對這種“陰樂”異常歡喜,禮物如潮水般湧來,紛紛要求放完。
“行唄,誰叫我是主播呢。”
他無奈地嘀咕一聲,點擊了循環播放。
<伴奏下,眾人繼續圍觀前任領主溫莎華·西爾文與未上任的神官昆延執手言歡的奇景。
......
墓室冰冷,裹挾著塵土與石料的氣息。
在這略顯荒誕的背景音中,昆延收斂心神,按照既定的思路開始了她的陳述。
她條理清晰地將手中的底牌一一攤開說明,而小隊中的成員則為她的話奉獻更多證據:
首先,昆延她展示了[神諭印證]的證明,結合[權宜之計]的提示,直言未來將有一場席卷一切的浩劫,西爾文家族與其治下子民皆難幸免。
此刻神使帶領勇者小隊喚醒溫莎華絕非私心。
而是唯有集結所有力量,目標一致——為了生存,為了家園!
——貝蒂女士上前一步,將昆延先前呈給她的死亡報告奉上。
早就準備已久的黑袍學者,能操控筆杆罵人於千裏之外的學者,更是有著1v25戰績的辯論家,她所操刀過的死亡報告毫無破綻可言。
接著,昆延她以[維羅妮卡]被處死的事件為例,指出城內輿論已然沸騰,貴族對流言的控製力正急速流失。
作為神官,她坦率表達了憂慮:
若任由事態惡化,必將嚴重影響最終決戰的士氣。倘若地宮膨脹的惡果無法遏製,一切過往的榮耀都將化為泡影。
——羅曼趁機已把論壇內,部分必然會挑動溫莎華神經的流言默寫。
曾接受過良好教育的末流貴族之子,即使淪落到成為大貴族的貼身男傭,但他這副身體所習得的知識,仍讓他的成果猶如諫言震耳。
最後,昆延基於[未竟之業]的線索,她揭露了新任領主‘塞勒姆·西爾文’的失誤:
對方雪藏了她留下的關鍵研究,罷黜了能臣靈雲,轉而提拔了貪婪的維克多,如同養肥了一頭覬覦血肉的惡犬。
雖然後來艾娃連同勇者,一同征討鏟除了這頭狂吠的“碩犬”。
但塞勒姆領主早先對貪官的放任,已導致民眾與領主間的信任降至冰點。
——曾在溫斯坦城中繞彎的露西,作為一名旁觀者把她所見所聞逐一描述。
本就有著異族人能歌善舞的天賦,露西的證言甚至像一場歌劇,她將街頭巷尾的變化化入自己的演出,隻是觀眾們麵色沉重。
溫莎華握著權杖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女兒的無能和自毀行為,比任何褻瀆指控都更讓她心如刀絞。
她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頭一次冰冷地直呼其名:“塞勒姆·西爾文……她……竟如此糊塗?!”
昆延見狀,語氣轉為安撫:“並非糊塗,請您寬心。她最大的問題,是將戰時的鐵腕策略延續到了和平的休戰期。
她於治理之道確實欠缺天賦。
但她也是我所見的,唯一會不折不扣執行上任領主策略的繼承者了。”
“那,為何會引發如此大的混亂?”溫莎華更為不解,甚至開始懷疑自身,“難道是我留下的什麽律令存在致命歧義?管理者的改變竟能造成如此大的差距?”
其實溫莎華清楚,她所製定戰時策略的嚴苛與不近人情。
溫莎華·西爾文是曆史上有名的暴虐與征戰的君主。
其人一生戎馬邊境驅逐魔族,幾乎大半生都在戰馬上度過。她所定製的戰術核心,是捆綁所有溫斯坦居民,形成戰爭機器碾碎魔族。
但在嚴苛律條下,是當時極為險峻的局勢,與不斷有居民、軍人乃至於上層貴族被玩家占據身體的意外。她必須嚴苛,不然溫斯坦城就要在她手上破碎。
但她也在律令之外,進行了各種改革與扶貧養幼活動。
可以說隻要有外部強敵,控製好尺度保障基本生存,絕不至於讓西爾文家族與溫斯坦城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
昆延直言不諱:“當然因為,我所在的時間線,要比您蘇醒的時間段要遙遠很多很多。”
“......時間線?”
昆延深吸一口氣,挺直脊梁,目光清澈地迎向溫莎華困惑的雙眼。
情況已變,原定預案失效。
但這變化正是她主動引導的結果——昆延她並不後悔。
盡管邏輯推理暗示西爾文家族未來可能背叛,但在背叛發生之前,為何不能將她們視為堅定的盟友?一個渴望達成理想結局的西爾文家族,必然會比任何npc都更全力以赴地投入這場戰役。
二少爺霍蘭的行動邏輯,不正印證了她心底這份猜想嗎?
“也許您會好奇,為何我能知曉如此多未來的內情。”昆延決定揭開謎底。
她直接引用了先前正玉cg中的結論作為鋪墊,“那麽,或許您已有所察覺,或許沒有。
——此間並非我們身處的實質世界,而是存在於無數人潛意識深處的一段曆史投影。
後世之人對過去的觀測往往超脫於當時的局限,尤其對於擁有真實曆史存檔的地母信仰者而言。
在後世學者研究中,鐵聖艾娃的犧牲帶走了溫斯坦城新生的可能,而塞勒姆的兩位幼子霍蘭與艾拉尚未成年,致使塞勒姆在勉強支撐近數年後,終於力竭崩潰……
而我們,正是在西爾文家族與神使的共同召喚下,行走於這段記憶長河中的旅者。
此刻所思所想所行,皆為尋覓一個更完美的理想結局。”
溫莎華的指尖猛地一顫。
她臉上泛起苦澀的笑意:“不瞞您說,複活之時,我懷疑是法陣出了差錯,才導致世界如此‘異常’……若我隻是一段記憶的殘響,或是群體意識的推演……”
她的目光掃過尤裏、露西等人,帶著一絲歉意,“此刻該道歉的反而是我了,竟未能察覺自身本質,還將諸位遵循預言的行為,視作純粹的冒犯。”
昆延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言語中的勉強:“不必如此。若您非真心這樣想,完全不必用這樣的說辭來委屈自己。”
女孩的寬容和理解讓溫莎華微微一怔。
這位習慣了戴上多層偽裝的領主,此刻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憊。她歎了口氣,仿佛卸下了無形的重擔,第一次流露出近乎真實的坦誠:
“……都被你看穿了。這位神官大人,您倒不像是治療師,更像一位精通真言術的法師了。”
感受到對方態度的鬆動,昆延也真心實意地笑起來:
“孩子,並非真言術。是母神的氣息,將你我緊密相連。我能感知您的思緒,恰恰證明了您對母神的信仰是何等純粹。
我相信,擁有同樣信仰的姊妹,值得以真誠相待。不知您是否認同?”
溫莎華眉眼間的淩厲終於徹底柔和下來:“好。那麽,告訴我,你們究竟來自哪個時間點?”
“九年後的溫斯坦城。”昆延對答如流。
“九年後……”溫莎華咀嚼著這個時間跨度,隨即釋然又帶著深深的惋惜。
“…原來如此。政策本應隨時代變遷而調整,對我們這些相較於精靈、地精而言壽命短暫的種族,九年足以讓一代壯勞力更迭。
用古老的戰時律令去約束新時代的子民,無異於拿著舊船票卻想要登上新時代的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