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詭霧迷心,歌謠生,石像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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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生崗的霧氣像一團團浸了墨的棉絮,沾在衣袂上便化作刺骨的寒意。徐初的靴子碾過腐葉覆蓋的石板路,碎石下隱約露出半截殘破的單耳銅鼎,鼎身刻著的鬼麵紋路正滲出黑血般的液體。前方百米處,成排的墓碑歪歪斜斜地生長著,碑頂蹲踞的石獸早已風化,隻剩下空洞的眼窩對著旅人,仿佛在無聲訴說著禁地裏的冤魂往事。
“聖人一拜,長生家……煞風起,咒術生……”
空靈的歌謠從霧深處飄來,像是用碎瓷片刮擦石板的聲響,每一個尾音都帶著令人牙酸的顫音。焰靈忽然停下腳步,赤紅外衫上的火焰紋路微微發燙,她仰頭望著空中漂浮的半透明石像虛影——那是尊缺了右臂的女性雕像,衣袂間繡著的蓮花紋正在滲出暗紅色光點,如同血淚。
“哥哥,你看那石像在招手……”焰靈的聲音變得黏膩,像被霧水浸透的棉線,“她說拜一拜就能見到小蓮姐姐……”她的瞳孔漸漸蒙上一層灰霧,腳步不自覺地向石像虛影挪動。末香的米色長衫無風自動,紅色瞳孔中倒映著同樣的虛影,他抬手按向腰間的青銅鎖鏈,指節卻在發抖:“公子……末香……末香記起了前世……”
徐初心中警鈴大作。歌謠裏的“聖人一拜”讓他想起在凡界炎魔穀見到的第三幅畫,畫中老者直指石像的手背上,正刻著與韓家礦洞石像相同的咒紋。他猛然抬頭,隻見霧中漂浮的石像虛影越來越多,有的缺頭少肢,有的胸口嵌著發光的咒文,每一尊都在重複著機械的跪拜動作,石眸中流轉的幽光如磁石般吸引著視線。
“人所造的像,都不可以拜!”徐初大喝一聲,聲音如同洪鍾在霧中炸開。他運轉九天玄功,指尖彈出數道金光打在最近的石像虛影上,虛影頓時如碎玻璃般崩解,卻在消散前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然而這聲喝止隻讓焰靈和末香頓了頓,下一刻,兩人眼中的灰霧更濃了,竟同時轉身望向他,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公子,拜一拜又何妨?”
末香的青銅鎖鏈“當啷”落地,他伸手按住石像基座,掌心貼在刻著“長生家”三字的碑麵上,石麵突然浮現出血肉紋理;焰靈則舉起雙手,對著虛空中的蓮花虛影行起了跪拜禮,發間的天火竟變成了詭異的青紫色。徐初瞳孔驟縮,他清楚這是禁地裏的“離陌喪”咒——用亡者執念編織的閻魂術,專門針對生者的記憶弱點。
“千古殿,開!”徐初掐出法訣,識海深處的千古殿虛影驟然顯現。十二層樓閣的光輝穿透霧障,化作金色鎖鏈卷向焰靈和末香。就在兩人即將觸碰到石像的瞬間,光芒將他們吸入識海空間,徐初隻來得及看見末香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掙紮,以及焰靈唇角滑落的血淚。
霧氣突然變得粘稠如膠,徐初踉蹌著扶住身邊的墓碑,碑身竟在他掌心化作齏粉,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咒文:“冥炎火,裂金煞,哭墳一座亂墳家…冥塵起…”這些文字與歌謠的詞句一一對應,每讀一句,腦海中便浮現出不同的畫麵:燃燒著青色火焰的骷髏在墳頭跳躍,金屬斷裂的尖嘯聲中,無數手臂從地底伸出,還有戴著青銅麵具的祭司在石像前割喉獻血。
徐初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讓他清醒幾分。他取出破風矛,矛身的風紋在霧中激起陣陣漣漪,將周圍的迷魂咒暫時驅散。抬眼望去,前方竟出現一條由碎石像鋪成的小徑,每塊碎石上都刻著半張人臉,石縫間滲出的黑血匯聚成溪流,沿著“長生家”的方向蜿蜒而去。
“徐老板好大的膽子,竟敢破壞我李家的祭祀!”
冰冷的聲音從霧中傳來,十二道黑影如蝙蝠般掠過霧障。為首者身著黑色祭服,腰間懸著刻滿龍紋的青銅劍,正是在文峰城見過的李家黑袍男子。他身後跟著數名末法宗修士,紅色衣袍上的金色飛輪泛著冷光,顯然是收到了韓家礦洞的消息,趕來截殺。
徐初握緊破風矛,元靈鎖鏈在腰間發出嗡鳴。他能感覺到千古殿中焰靈和末香的氣息逐漸穩定,這才稍稍放心。李家修士呈扇形包圍過來,祭服上的龍紋突然活了過來,在空中凝聚成猙獰的龍形虛影,而末法宗修士的飛輪則發出刺耳的尖嘯,切割著周圍的霧氣。
“你們李家在礦洞用活人祭祀石像,當空吾城的律法是擺設?”徐初沉聲喝道,目光掃過對方腰間的青銅劍——劍鞘上的缺口,正是他在礦洞打碎石像時留下的。
黑袍男子冷笑:“律法?在亂生崗,唯有強者能製定律法。你毀我石像,殺我祭靈,今日便把千古殿的秘密留下吧!”他抬手一揮,十二道龍形虛影同時撲來,爪間纏繞著冥炎火,所過之處,石板路滋滋融化。
徐初向後急退,破風矛劃出十二道風刃迎擊。風與火在霧中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他清楚此刻不宜戀戰,對方人多勢眾,且末法宗的飛輪術擅長封鎖空間。心念電轉間,他突然將元靈鎖鏈甩向最近的石像虛影,借反衝力向後躍去,同時掐訣召回千古殿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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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光輝在霧中亮起,徐初的身影漸漸虛化。黑袍男子驚覺不妙,正要追擊,卻見地麵的血溪突然沸騰,無數骷髏手從地底鑽出,扯住了他的腳踝。這正是亂生崗的“裂金煞”,連禁地的詭霧都在幫著徐初拖延時間。
“走!”徐初低喝一聲,化作流光鑽入霧中。身後傳來李家修士的咒罵和飛輪切割空氣的尖嘯,但他知道,隻要進入亂生崗深處,複雜的地形和詭譎的咒術便會成為最好的屏障。
霧氣越來越濃,徐初眼前突然浮現出一片碑林,每座墓碑上都刻著“離陌喪”三字,碑前擺著枯萎的斷魂花。這些花的形狀與懸賞令上的離魂花極為相似,隻是花瓣呈暗紫色,花蕊中凝固著黑色血珠。他忽然想起焰靈在客棧說的話,離魂花能治魂傷,或許眼前的斷魂花正是離魂花的變種,需用特殊方法喚醒。
正當他伸手觸碰斷魂花時,碑林深處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循聲望去,隻見一座破敗的石亭中,矗立著半座斷首石像,石像懷中抱著的石嬰正在發出哭聲,石嬰眼中流淌的竟是真實的血淚。徐初想起歌謠中的“哭墳一座”,意識到這可能是解開迷魂咒的關鍵。
他小心翼翼地繞開石像周圍的咒文,取出從韓家得來的寒鐵精魄,將生命水域的靈氣注入其中。寒鐵精魄發出清冷的光,照在石嬰身上,啼哭聲漸漸止息,石嬰眼中的血淚化作點點熒光,飄向枯萎的斷魂花。刹那間,暗紫色的花瓣竟開始泛起微光,花蕊中的黑血融化,露出中央晶瑩的藍色花芯——正是離魂花!
徐初迅速采摘了三朵離魂花,收入玉盒。就在這時,碑林外傳來激烈的打鬥聲,顯然李家和末法宗的追兵已經突破了裂金煞的阻撓。他望向千古殿的方向,感應到焰靈和末香即將蘇醒,心中稍定。如今有了離魂花,便有了救治魂傷的希望,而亂生崗深處的無常殿,或許還藏著更多關於大和尚和自己魂魄的秘密。
當飛輪的尖嘯聲逼近時,徐初突然福至心靈,將元靈鎖鏈纏上斷首石像的脖頸。石像雖殘,卻仍保留著鬼族帝王的一絲威壓,鎖鏈上的生命之力與石像殘留的屍煞之氣相撞,竟在霧中撕開一道裂縫。他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裂縫,身後的追兵發出驚呼聲,緊接著便是重物墜地的悶響——裂縫另一端,竟是深不見底的霧淵。
墜落的過程中,徐初瞥見霧淵深處閃爍著點點幽光,像是無數雙注視著他的眼睛。千古殿的光輝在識海中亮起,焰靈和末香的身影出現在他身邊,兩人雖已清醒,卻麵色蒼白,顯然還未從迷魂咒中完全恢複。
“哥哥,剛才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焰靈揉著太陽穴,赤紅外衫上的火焰紋路重新變得鮮豔,“夢見小蓮姐姐在哭,還有好多人在拜石像……”
末香扶著徐初的手臂,紅色瞳孔中仍有一絲迷茫:“公子,末香……末香想起了自己屍身在千古殿六層療傷的場景,
還有個穿袈裟的大和尚……”
徐初心中一震,大和尚正是在凡界收走他一魄的人。看來亂生崗不僅與鬼族有關,還牽扯到他魂魄的秘密。他握緊離魂花玉盒,望向霧淵下方漸漸浮現的殿宇輪廓——那飛簷上雕刻的鬼麵紋,正是無常殿的標誌。
追兵的聲音漸漸遠去,三人在霧淵中緩緩下落。徐初知道,真正的挑戰還在前方:李家的祭祀術、末法宗的飛輪陣,還有亂生崗深處未知的鬼族秘辛。但此刻,他手中有能喚醒魂識的離魂花,身邊有逐漸恢複的同伴,更重要的是,他始終記得第三幅畫的警示:“人所造的像,都不可以拜”——這不僅是對迷魂咒的破解,更是對自己道心的堅守。
當匾額在霧中清晰可見時,徐初忽然聽見殿內傳來鍾鳴,那鍾聲夾雜著千萬聲歎息,仿佛在訴說著禁地裏的萬年滄桑。他深吸一口氣,將破風矛橫在胸前,元靈鎖鏈纏繞其上,踏出了踏入無常殿的第一步。身後,亂生崗的霧氣仍在翻湧,歌謠的殘章又一次響起:“斷魂花,離陌喪,一拜聖人斷人腸……”
但這一次,徐初的腳步不再遲疑。他知道,在這石像泣血的禁地中,唯有堅守本心,才能在詭霧迷心中,尋得屬於自己的覺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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