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膩的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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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夏夜,即便沒有白日的酷熱,空氣中依然彌漫著黏膩的濕氣。
雨後的街道泛著油亮的光澤,街燈在水窪中映出模糊的光暈,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
陸陽和陳斌躲進一處位於貧民窟深處的安全屋。這間屋子簡陋至極,隻有一張破舊的木板床和幾把搖搖晃晃的凳子。牆壁剝落,散發著黴味,但好在隱蔽,輕易不會被人發現。
陸陽將沉甸甸的麻袋放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看了一眼麻袋,然後立刻轉向陳斌。陳斌的左臂仍在滲血,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他緊咬著牙,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撐得住嗎?”陸陽問道。
陳斌點了點頭,聲音虛弱:“小傷,不礙事。”
陸陽沒有多說,他從角落裏找到一個簡陋的醫藥箱。裏麵隻有一些簡單的繃帶、碘酒和止血藥。他先用破舊的布條蘸了點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掉陳斌傷口周圍的血跡和汙垢。碘酒塗抹在傷口上時,陳斌猛地抽了一口冷氣,身體顫抖了一下,但他硬是沒有發出聲音。
“忍著點。”陸陽沉聲說,動作卻很輕柔。他知道陳斌出身富家,從小沒受過這樣的苦,能撐到現在已屬不易。他用繃帶仔細地為陳斌包紮好傷口,又從箱子裏找到幾片止痛藥遞給他。
“先休息一下,”陸陽說,“日本人很快就會追查到這裏。”
陳斌靠在牆邊,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堅定:“我不怕,能為國家做事,這點傷不算什麽。”
陸陽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他知道陳斌是個有潛力的年輕人,隻是還需要更多的磨礪。
“這批稀有金屬……”陳斌看向地上的麻袋,“價值真的那麽大嗎?”
陸陽點頭:“這是兵工廠急需的特殊合金材料,對於我們生產新型武器至關重要。日本人一直在試圖壟斷這些資源,所以他們寧願走私也要拿到手。”
“怪不得懸賞會提得那麽高。”陳斌喃喃道。
陸陽沒有接話。他走到窗邊,掀開破舊的窗簾,透過縫隙向外看去。夜色深沉,貧民窟的街巷一片寂靜,隻有遠處傳來隱約的狗吠聲。但他知道,這種寂靜隻是表象,暴風雨很快就會來臨。
果然,沒過多久,遠方傳來了警笛聲,以及汽車的轟鳴聲。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在附近停了下來。
“他們來了。”陸陽沉聲說。
陳斌臉色一變,掙紮著想站起來:“我們得趕緊走!”
“你帶著傷,不方便行動。”陸陽冷靜地說,“你留在這裏,我出去引開他們。等你恢複一點,再按照我們預定的備用路線撤離。”
“不行!”陳斌急了,“要走一起走!我雖然受傷了,但還能走!”
“這是命令。”陸陽的語氣不容置疑,“你留下來,是為了確保這些稀有金屬的安全。它們比我們所有人的命都更重要。”他指了指地上的麻袋,“隻要它們能運到重慶,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陳斌看著他,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知道陸陽說的是事實,但他更清楚,這意味著陸陽將獨自麵對日軍的追捕。
“那你呢?”陳斌問。
“我自有辦法。”陸陽沒有解釋太多,他走到麻袋前,從裏麵取出了幾塊長條形的金屬錠,塞進了自己的懷裏。這些是樣品,可以交給組織分析。剩下的,他用幾塊破布小心地包裹好,藏在了房間裏一個隱蔽的地洞裏。
“保重!”陸陽拍了拍陳斌的肩膀,“等我的消息。”
他沒有再多言,迅速推開房門,融入了夜色。
陳斌看著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緊緊地咬著牙,眼中充滿了擔憂。他知道,陸陽此去,凶多吉少。
陸陽離開安全屋後,沒有立即逃離。他深知日軍的搜捕方式,他們會像地毯一樣,一寸寸地搜查整個貧民窟。如果他現在直接逃跑,隻會把自己暴露在最危險的地方。
他沿著狹窄的巷子潛行,避開燈光,盡量選擇那些陰暗潮濕的角落。他聽到巷子口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是日本憲兵和特務的聲音。他們正在挨家挨戶地敲門,搜查可疑人員。
陸陽在腦海中迅速勾勒出這片區域的地圖,尋找最能製造混亂,又最能擺脫追兵的路線。他想起之前在街頭看到的那些戲園子和茶樓。那裏魚龍混雜,是製造混亂的最佳場所。
他改變方向,朝著戲園子的方向潛行。
一路上,他巧妙地避開了幾隊巡邏的憲兵。他身形敏捷,動作輕柔,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必須盡快製造出更大的動靜,才能引開日軍的注意力。
終於,他來到了戲園子附近的街道。這裏雖然已是深夜,但依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戲園子裏傳來咿咿呀呀的唱腔,以及陣陣叫好聲。茶樓裏也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商販、有小混混、也有一些看起來體麵的先生小姐。
陸陽深吸一口氣,心中有了計劃。
他悄無聲息地潛入戲園子旁的一條小巷,這裏堆滿了各種廢棄的戲服道具和垃圾。他找到一個破舊的木箱,又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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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準時機,猛地將碎磚頭砸向戲園子後牆的一個窗戶!
“嘩啦!”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戲園子裏的人聲瞬間安靜下來,緊接著是一陣騷動。
“怎麽回事?!”有人大聲喊道。
陸陽沒有停留,他又從垃圾堆裏找到幾個空酒瓶,用力地扔向戲園子門口的街道。
“呯!呯!”酒瓶破碎的聲音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有人鬧事!”
“快看,那邊!”
街上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許多人朝著戲園子方向湧來,想要看個究竟。
陸陽趁著混亂,迅速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他知道,這種小打小鬧很快就會被平息,他需要更大的動靜。
他跑到一個茶樓的後門,這裏是夥計們倒垃圾的地方。他看到旁邊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木材和易燃物。他迅速找到一塊沾了油汙的破布,用隨身攜帶的火柴點燃。
火苗迅速蔓延,點燃了那些易燃物。一股濃煙隨即升起,很快就變成了熊熊烈火。
“著火了!”有人尖叫起來。
火光衝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夜空。茶樓裏的人群立刻陷入了恐慌,人們尖叫著衝出茶樓,爭相逃命。街道上頓時亂作一團,人潮洶湧,哭喊聲、叫罵聲、汽車的鳴笛聲混雜在一起。
陸陽看到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他趁著混亂,迅速衝進了一個更狹窄的巷子。這條巷子七拐八繞,通向一片棚戶區。在這裏,地形更加複雜,更容易擺脫追兵。
他跑著,身體的疲憊感越來越強。受傷的陳斌、肩上沉重的責任、背後緊追不舍的敵人,都在壓迫著他。但他沒有停下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火焰在胸腔燃燒,但他告訴自己,不能倒下。
身後,警笛聲和消防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日本憲兵和消防隊員都趕到了起火點。陸陽知道,他暫時安全了,但他並沒有完全擺脫危險。
他跑進棚戶區深處,這裏是香港最底層民眾居住的地方。棚戶屋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用木板、鐵皮和各種廢棄材料搭建而成,光線昏暗,道路泥濘。這裏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外人很難摸清方向。
陸陽在這裏如魚得水。他從小在複雜的城市環境中摸爬滾打,對這種地形有著天生的熟悉感。他輕車熟路地穿過一條條狹窄的巷子,跳過一道道障礙。
突然,他聽到前方傳來一陣犬吠聲。
他停下腳步,躲在一堵破舊的牆後。他看到前方有幾個黑影晃動,似乎是幾個流浪漢和他們的狗。
陸陽猶豫了一下。現在他身負重任,不能與任何人發生衝突。他悄悄地繞開,選擇了一條更迂回的路線。
他跑了一段路,來到了一個死胡同。胡同盡頭是一堵高牆,牆上布滿了鐵絲網。
陸陽皺了皺眉。他不能被困在這裏。他回頭看去,巷子裏空無一人,但遠處傳來的喧囂聲預示著危險並未解除。
他抬頭看了看高牆。牆壁上布滿了青苔,有些濕滑。
他沒有多想,助跑幾步,猛地一跳,雙手抓住牆頭。他身體強健,動作敏捷,很快就翻過了高牆。
落地時,他聽到一聲輕微的“哢嚓”聲,腳踝處傳來一陣刺痛。他知道,自己扭傷了腳。
陸陽咬緊牙關,沒有發出聲音。他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他扶著牆壁,一瘸一拐地繼續向前。
他進入了一個廢棄的建築工地。這裏堆滿了鋼筋水泥和各種建築垃圾,地形更加複雜。但也提供了更多的藏身之處。
陸陽躲在一個巨大的水泥管道後麵,喘著粗氣。
扭傷的腳踝傳來陣陣劇痛,但他顧不上這些。
他從懷裏掏出那幾塊稀有金屬,借著微弱的光線仔細查看。它們泛著一種獨特的銀灰色光澤,冰冷而沉重。
香港的夜色逐漸褪去,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陸陽在建築工地的水泥管道旁靠了一夜,扭傷的腳踝腫脹疼痛,像是在火焰中炙烤。他沒有睡著,警惕地聽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穿透厚重的雲層,他才緩緩起身。他知道,不能再在這裏久留了,必須盡快與組織取得聯係。
他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割下一截布條,緊緊地纏在腳踝上,用來固定和減輕疼痛。每走一步,劇痛都像刀割一樣,但他咬緊牙關。他將懷裏的稀有金屬樣品小心地塞好,確保它們不會在途中遺失。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建築工地,尋找可以聯係上線的渠道。貧民窟裏,人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販夫走卒在街頭叫賣,茶樓裏傳來嘈雜的談話聲。陸陽融入人群,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普通的工人,盡管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找到一個老舊的報攤,用僅剩的幾個零錢買了一份報紙。他並非為了看新聞,而是為了尋找報紙上隱藏的聯絡暗號。報紙的角落裏,一行不起眼的字跡引起了他的注意:“白鷺展翅,歸巢向東。”這是他和上線約定好的緊急聯絡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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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暗號指示,他來到碼頭區一個不起眼的雜貨鋪。他按照事先演練好的暗語,向雜貨鋪老板詢問一種早已停產的煙草。老板心領神會,遞給他一個包裹。包裹裏是一張船票,以及一張寫著山城地址的字條。
“陸陽,這是組織最新的安排。”雜貨鋪老板低聲說,“你和那批貨,都將前往山城。”
陸陽接過包裹,心中五味雜陳。山城,那個他曾經作為“陸陽”而生活,又作為“陸陽”而“死”的地方。那個他前世作為刑警,在檔案裏反複審視,熟悉又陌生的抗戰大後方。
他來到碼頭,拖著受傷的身體登上了一艘前往內陸的貨船。船艙裏彌漫著柴油和潮濕的黴味,狹窄而悶熱。他找到一個角落坐下,靠著冰冷的船壁,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新的任務,新的身份,新的困境,正在山城等待著他。
山城,民國二十九年。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而沉悶的氣息,這座山城總是被濃霧籠罩,仿佛一出沒有休止的諜戰劇。陸陽,或者說,現在這個“陸陽”,在醫院的病床上緩緩睜開眼睛。刺鼻的消毒水味撲麵而來,他感到頭部一陣劇痛,伴隨著耳邊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傷得不輕,子彈差點就穿透頭骨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他床邊響起。
“那是他活該!情報工作如此重要,他居然會犯那種低級錯誤,導致黃羊壩鎮的行動全軍覆沒!”另一個尖銳的女聲插了進來。
陸陽的意識逐漸清醒,他努力捕捉著這些對話的碎片。黃羊壩鎮?行動全軍覆沒?中槍?這些詞匯像一把把冰冷的鑰匙,試圖撬開他腦海中陌生的記憶大門。他掙紮著想坐起來,但劇痛讓他瞬間倒回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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