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那個男人說了。
    “醒了正好！省得我們去他家裏找人！”女聲冷哼一聲，“科長說了，他醒了就立刻帶去特務處！”
    陸陽的心猛地一沉。特務處？他不是才從香港回來嗎？怎麽一睜眼，就到了山城？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貨船上休息，然後……然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異常虛弱，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他想說話，但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
    那個男人俯下身，打量著他。
    “別裝了，陸組長。你以為躺在這裏就能逃過特務處的審訊嗎？”男人說道。
    陸陽聽著這些陌生的稱呼，腦海中一片混亂。他知道，他穿越了。而且，頂替的身份，似乎並非一個光彩的人物。黃羊壩鎮的行動失敗，他這個“陸組長”難辭其咎。更重要的是，他前世作為刑警，對民國時期的曆史並不陌生，他知道軍統是一個怎樣的地方，也知道這個“陸組長”的身份，意味著雙手沾滿鮮血，很可能參與過對地下黨的迫害。
    他必須掩蓋自己穿越者的秘密，同時又要在這個血腥的漩渦中尋找真相，擺脫原主的罪惡。他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像山城的濃霧一樣，將他緊緊包裹。
    兩天後，陸陽被帶到了特務處的審訊室。冰冷潮濕的空氣，昏暗的燈光，以及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無一不昭示著這裏是怎樣一個地方。他被反剪雙手綁在椅子上，對麵坐著一個中年男人。男人麵容冷峻，是一號審訊員。
    “陸組長，我們來聊聊黃羊壩鎮的行動。”一號審訊員說了，“你給出的情報，導致我們的人損失慘重。這筆賬，總要有人來算。”
    陸陽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任何一句不經意的回答，都可能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他憑借前世作為刑警的直覺，敏銳地捕捉著對方話語中的信息。
    “情報？”陸陽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虛弱，“我給出的情報，是根據上級提供的線索，經過核實後才上報的。如果情報有誤，那根源在哪裏？”
    一號審訊員身子前傾。
    “你這是在推卸責任？”他問道。
    “我隻是在闡述事實。”陸陽回答，“我在行動中中槍，子彈從我左肩胛骨下方穿過，再從鎖骨上方射出。但是，根據我當時的站位和敵人的火力點判斷，這一槍的彈道，明顯不符合敵人的射擊角度。”
    一號審訊員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沒想到陸陽會提出這樣的細節。
    “繼續說。”他示意。
    “除非，”陸陽的聲音變得低沉，“在現場，還有第二名槍手。一個隱藏在暗處，角度刁鑽，並且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的第二名槍手。”
    審訊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一號審訊員。
    “你的意思是，我們內部出了叛徒？”一號審訊員問。
    陸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有人泄密，敵人怎會如此精確地掌握我們的動向，甚至布置了如此精巧的陷阱？”
    一號審訊員緩緩地靠在椅背上。他成功地轉移了焦點，將懷疑引向了內部。
    “說下去。”他沉聲說。
    陸陽知道，這是他繼續博弈的機會。他組織著語言，將前世刑警的經驗和推理能力發揮到極致。
    “子彈的型號，槍口的火藥殘留，甚至連彈頭在牆壁上的痕跡，都可以看出異常。”陸陽說，他知道這些是他憑空編造的，但語氣卻無比肯定，“我相信，隻要重新勘察現場，會發現更多證據。我們麵臨的敵人，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狡猾。”
    一號審訊員的臉色變得有些複雜，他似乎在權衡著陸陽話語的真實性。
    “最近，我們得到了一些關於日諜小組滲透山城的情報。”一號審訊員突然說，語氣有些漫不經心，“這些情報，與三年前的一樁舊案有關……一樁藥業縱火案。”
    陸陽的心猛地一顫。藥業縱火案！那是他父母的死因！他前世所了解的，隻是一場普通的意外火災。但現在，一號審訊員將它與日諜情報聯係起來，意味著什麽？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陸陽的脊椎骨爬上頭頂。他感到一股強烈的複仇之火在心底熊熊燃燒。他的父母，他們的死，可能並非意外，而是日諜陰謀的一部分！這一刻，求生的本能與複仇的火焰交織在一起，驅動著他。
    他環顧四周，審訊室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字，上麵寫著八個大字：“迷津無邊，回頭是岸。” 陸陽。這不僅僅是警示，更像是一種暗示。軍統內部，遠比表麵看起來複雜，這裏麵有權力鬥爭，有各自為政的山頭。或許，他可以利用這種複雜性，以諜製諜，為自己爭取生機。
    “你說，我們該如何查清真相？”一號審訊員再次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
    陸陽知道，這是對方在拋出橄欖枝。他不能表現得過於急切，也不能顯得太過遲鈍。
    “既然敵人如此狡猾，我們不如……”陸陽頓了頓，“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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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號審訊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幾天後，陸陽以一個全新的身份，潛入了山城最大的圖書館，成為了一名“圖書管理員”。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長衫，戴著一副老舊的圓框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毫不起眼。圖書館裏彌漫著一股紙張和黴味混合的獨特氣息，高大的書架如迷宮般矗立，書本散發著沉寂而古老的氣息。
    他在這份工作中如魚得水，憑借他前世的記憶和分析能力，很快就掌握了圖書館的運作規律和來往人員的特點。他知道，這裏是各種情報匯集的地方，也是各方勢力暗中角力的場所。
    一日午後，一位穿著學生裝的年輕女子走進了圖書館。她烏黑的頭發梳成兩條麻花辮，皮膚白皙。她徑直走向中文係的區域，取下一本線裝的詩集，然後走向借書台。
    陸陽看到她的借書卡，卡片編號是“5017櫻”。他心中一動。這個數字，與他審訊時得知的一個日諜化名，存在著某種關聯。而且，這女子指甲上，隱約塗抹著一層淡淡的櫻花粉色指甲油。他想起了在上海時，鬆本櫻子指尖上那抹同樣粉色的指甲油。是巧合，還是某種聯係？他懷疑，這女子是日諜的聯絡員，甚至是更重要的棋子。
    “你好，借閱這本書嗎？”陸陽禮貌地問，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
    女子抬起頭，衝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是的，謝謝。”
    “這本書很有意思，是詩人周作人的散文詩集。”陸陽隨口說道，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你也很喜歡周作人嗎？”女子問，“我很喜歡他的詩，總覺得他的文字裏有一種對家國故土深沉的愛。”
    陸陽笑了笑。他為她辦理好借閱手續，將書遞給她。女子接過書，衝他再次道謝，然後轉身離開了。
    陸陽。她看起來太純粹了，不像一個特工。但往往，最純粹的表象下，隱藏著最深的秘密。他心中泛起一絲疑問，她真的是日諜嗎？還是一個可以爭取的對象？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走過來，手裏拿著幾本書。他是中文係的教授，也是圖書館的常客。
    “陸先生，最近身體可好些了？”中年男子關切地問道。
    陸陽知道，這位教授，是地下黨在圖書館的聯絡人，代號“書生”。他接近自己，意圖很明顯，就是想探查軍統的動向。
    “多謝教授關心，已經好多了。”陸陽說道。
    “那就好。”教授拿起一本書，隨手翻了翻，“最近山城不太平，各方勢力都在暗中角力，陸先生身在其中，可要多加小心啊。”
    教授。他需要小心應對，既不能暴露自己，也不能讓對方產生懷疑。
    “教授言重了，我隻是個小小的圖書管理員，隻負責整理書籍。”陸陽輕描淡寫地回應，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教授的表情。
    教授笑了笑，沒有深究，隻是將手中的幾本書遞給他：“麻煩陸先生幫我登記一下。”
    陸陽接過書，看到其中一本的扉頁上，用藍墨水畫著一個不起眼的“魚”形圖案。這是地下黨內部常用的暗號，代表著某種信息或指示。而他之前審訊時發現的，原主在黃羊壩鎮行動中，目標敵人身上也發現過類似的藍墨水痕跡。這暗示著，地下黨對軍統內部的動向，了如指掌。
    陸陽。現在，圖書館的這個小小的借書台，成為了三方勢力交織的焦點。他，作為頂著軍統身份的穿越者；那個看似純真的女子，疑似日諜；以及眼前這位溫和的地下黨教授。三方勢力在書架之間，形成了一個微妙而危險的三角關係。圖書館的靜謐，與暗流湧動的情報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陸陽知道，更大的陰謀，正在這看似平靜的書架之間，悄然醞釀。
    “教授，這本書您上次似乎借閱過。”陸陽指著其中一本。
    “是嗎？我倒是忘了，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教授說道。
    陸陽知道，他在說謊。這本書，是上次他特意用來傳遞信息的。他想試探一下教授，看他是否還在用同樣的方式。
    “沒關係，我幫您注銷掉。”陸陽說，同時用眼神掃了一眼那本書的頁碼。
    教授。
    陸陽看著他。
    夜幕降臨，山城被濃霧籠罩，如同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陸陽跟蹤著那個女學生，她沒有回家，反而走向了城郊廢棄的宅院。他知道，這裏很可能是日諜的秘密據點。
    廢宅裏，光線昏暗，隻有幾盞油燈發出微弱的光。陸陽潛伏在暗處，透過破敗的窗戶，看到女學生被幾個日本人劫持。他們似乎在逼問她什麽。
    陸陽心頭一緊，他知道，這是日諜在試探或清理他們的聯絡人。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猛地抬起手中的擼子，對著廢宅的空中開了一槍！
    “呯！”槍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刺耳。
    宅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瞬間陷入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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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埋伏！”有人用日語喊道。
    陸陽沒有遲疑，迅速衝進廢宅。他知道，這槍聲也是給內部人員發出的信號。
    果不其然，就在他衝進去的同時，廢宅的另一側也傳來了槍聲。是特務處的行動隊員，他們早已在陸陽的布置下，潛伏在廢宅周圍。陸陽知道，這是他設下的局中局。
    他衝進廢宅，看到幾個日本人正準備將女學生拖走。陸陽沒有多想，直接開槍。擼子的子彈雖然威力不大，但在近距離也足以造成威脅。
    “放下她！”陸陽喝道。
    日本人看到陸陽，愣了一下，隨即火力集中向他。但他們的注意力被分散，女學生趁機掙脫了束縛。
    陸陽一邊躲避，一邊尋找機會。他看到一個日本人想再次抓住女學生，他瞄準那個日本人，果斷扣動扳機。
    “呯！”子彈擊中那個日本人的肩膀。
    女學生驚魂未定地跑向陸陽。
    “快走！”陸陽拉著她，趁著混亂，迅速衝向廢宅的另一側。
    這時，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衝了進來。他是特務處的行動隊長，代號“獵鷹”。他身手敏捷，槍法精準，幾槍就擊倒了兩個日本特務。
    陸陽與獵鷹匯合，裏應外合，將剩下的幾個日本特務製服。女學生被救下，她癱軟在地上。
    “謝謝……謝謝你……”她聲音顫抖著說。
    陸陽沒有理會她，他走到那個被擊倒的日本特務身邊，從他懷裏搜出一張折疊好的紙。紙上畫著一張簡陋的提貨單，上麵赫然寫著一些藥品的名字。
    陸陽的心猛地一沉。這些藥品，正是當年藥業縱火案中，被燒毀的那些！父母的死，與日諜，與這批藥品，果然有關！
    就在他們準備撤離的時候，獵鷹的臉色突然一變。
    “糟了！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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