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晉嬪妃入宮已逾七日，雍正因著太後的勸告，將綠頭牌翻了個遍，唯有永壽宮——令嬪佟佳玉柔的綠頭牌始終靜臥在敬事房的黃漆盤底，連金粉都未蹭掉半分。
    “娘娘，永壽宮那位還未侍寢，莫不是皇上顧及太後……”剪秋和頌芝不約而同的對著自家娘娘說道。
    “顧及？”年世蘭忽然笑出聲，丹蔻碾過胭脂膏子，在妝鏡裏映出三分冷意，“本宮倒覺得，是皇上見了那副眉眼，倒像是見著了孝懿仁皇後的舊影呢。”
    “孝懿仁皇後？那這……”頌芝嚇得禁了聲，那位撫養過雍正皇帝的娘娘，即便薨逝多年，仍是紫禁城最不能言說的禁忌。
    景仁宮的晨鍾響過第三聲，宜修的茶盞才輕輕擱在纏枝蓮紋瓷碟上，打開新製的蜜餞匣子，輕含一塊。
    “皇上這不是顧及，是不願將佟佳氏暴露在慈寧宮麵前罷了。”宜修望著廊下的宮女呼吸輕顫“皇上極為重視這位養母，當年孝懿仁皇後去了，皇上才回到姑母身旁養育……”話到此處突然噎住，見宜修指尖摩挲著茶盞邊沿，餘下的話便混著蜜餞甜膩咽回肚裏。
    暮色漫過永壽宮的青磚時，佟佳玉柔正對著鎏金穿衣鏡簪花。鴉青鬢角斜斜挑出兩縷細發，鏡中麵容與孝懿皇後的麵容在燭影裏重疊——同樣的杏仁眼尾微垂，同樣的鼻尖有粒淺紅朱砂痣。
    養心殿燭花爆了三爆，雍正才將那麵綴著‘令嬪’綠頭牌翻正。
    殿外徐進良剛打算去派人，卻見雍正揮了揮手：“去永壽宮請令嬪，著常服來，不必熏香。”
    佟佳玉柔坐著轎子，跟著小太監一路來到養心殿。
    一抬頭忽見養心殿簷角懸著的燈串在風裏輕顫——那是孝懿仁皇後生辰時，年僅七歲的四阿哥用攢了半年的月例銀子求匠人打的，每顆水晶都磨成蓮花形狀，與養母腕間的玉鐲紋樣分毫不差。
    “原來是為這個。”佟佳玉柔忽然笑了，可一旁的宮女絲毫不覺得這位令嬪心情舒暢。
    佟佳忽然想起選秀那日，眾人盯著她出神，原來不是看錯了人，而是透過她的眉眼，望見了記憶裏的月光。
    三分相似便叫人至此，若是十分肖似...
    殿內檀香清淡，與想象中侍寢的奢靡不同，案頭隻擱著半卷《孝懿皇後禦筆字帖》，宣紙上的小楷還帶著未幹的墨跡。
    雍正穿著家常的黛藍常服，袖口繡著的纏枝蓮紋已有些許磨損，他指尖劃過字帖上力透紙背的筆畫，燭火在眼尾投下淡淡陰影。
    “你可識得孝懿仁皇後的字？”不等佟佳玉柔開口，雍正忽然抬眼望向她，目光在她眉間那顆朱砂痣上稍作停留，“你入宮那日，穿的可是雀藍纏枝蓮紋的旗裝與珍嬪站在一處？”
    佟佳玉柔的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忽然福身跪下，聲音裏帶著幾分顫抖：“皇上若覺得臣妾……”她想賭一把，這張臉能得到多大的優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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