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王府朱牆時，果郡王斜倚在竹榻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一方素帕——那是前日浣碧遺落的羅帕，邊角繡著並蒂蓮，針腳細密得如同她欲說還休的心事。
    “阿晉。”他突然喚道，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侍立一旁的阿晉立刻趨前，見王爺將密信放入錦囊，火漆封印上的祥紋在燭火下泛著暗紅：“去查浣碧生母何綿綿之事，事無巨細，三日內呈來。”
    夜風卷著桂花香湧入窗欞，果郡王起身走到書案前，鋪開宣紙的手微微發顫。
    若要求娶浣碧，以她現在的身份，入府隻能為妾......這個念頭如針尖般刺得他心口生疼。
    “本王既動了真心，又怎忍讓她受半點委屈。”他握緊狼毫，在信箋上寫下蒼勁字跡，命人即刻送往自己在外的密探處。
    若要為浣碧正名，唯有設法讓她脫離賤籍，可這談何容易？
    思緒翻湧間，他又想起浣碧提起母親時眼底的落寞，更堅定了要給她一個光明正大身份的決心。
    三更鼓響，王府書房依舊燈火通明。果郡王望著案頭阿晉帶回的密函，眉頭越皺越緊。
    這些隱秘往事若是公之於眾，隻怕會掀起軒然大波。但為了浣碧，他不惜與世俗禮教為敵。
    “備馬，去淩雲峰。”他披上玄色大氅，踏著滿地月光疾馳而去。山間薄霧縈繞，果郡王卻顧不上衣袍盡濕，徑直闖入淩雲峰的竹舍。
    見著舒太妃，他單膝跪地，目光堅定：“額娘，孩兒動了真心......”
    舒太妃望著兒子眼底的熾熱，輕輕歎息。她撫過果郡王的發頂，仿佛看見多年前那個在花叢中追蝴蝶的孩童：“癡兒，皇家情愛最是艱難，你可想清楚了？”
    “孩兒早已想清楚。”果郡王抬頭，月光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銀輝，“此生非她不娶。”
    淩雲峰的夜風起了，吹得竹影婆娑。果郡王在返程途中，望著天邊殘月，回想起那夜和浣碧袒露心事。
    ——九曲回廊下，浣碧捏著被露水沾濕的帕子，望著眼前人腰間的羊脂玉佩泛著溫潤光暈。
    “為何對我如此好？”她的聲音比廊下銅鈴更輕，心跳卻震得耳膜發疼。
    果郡王倚著朱紅廊柱，月光為他玄色錦袍鍍上銀邊。他忽然輕笑，眼中盛滿星光：“那你呢？為何關心我？為何願意留下來！”
    尾音落下時，指尖已輕輕勾住她垂落的發辮，桂花簌簌落在兩人肩頭。
    浣碧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被冬日炭火燒透的珊瑚。她慌亂低頭，卻撞進對方灼熱的目光裏。
    “王爺是否是因為，倚梅園時的相遇？”她咬著唇問出藏了許久的疑慮。雪夜紅梅下，自己不過替甄嬛折枝許願，若這份心意從一開始就是誤會......
    話音未落，一雙帶著薄繭的手已覆上她冰涼的指尖。果郡王的掌心溫熱，連聲音都帶著溫度。
    “我知道那夜，你是替菀貴人說的。你不會寫字，我何嚐不知那"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是旁人所言？”
    他輕輕揚起下巴，眼裏盛著比月色更溫柔的光，“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若真要尋個緣由——”
    他頓了頓，喉結微微滾動：“是喜歡你的坦誠，喜歡你的勇敢，喜歡你的善良。不管你是浣碧，還是甄家庶女，在我眼裏，"你當如明月自皎潔"。”
    果郡王伸手扣住浣碧欲退開的手腕，月光在他眼睫投下細碎的陰影，聲音裏裹著化不開的溫柔：“還記得那日你問"丹心存意，愁君不知"是什麽意思嗎？”
    “那時我不敢答。”果郡王鬆開她的手，卻輕輕撫上她泛紅的臉頰，指尖的溫度燙得她渾身發顫，“可現在...我告訴你，這些心意，我都明白。”
    浣碧渾身僵硬，淚水不受控地湧出。她想起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想起偷偷藏起的落花箋，原來那些自以為隱秘的情愫，早已被他看穿。
    “從前我不確定，不敢輕易回應。”果郡王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拭去淚珠，眼中盛滿疼惜，“可如今我要你知道——”
    他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不隻是你有情，我亦如此。”
    浣碧的眼淚突然決堤。這些年在謹小慎微，連生母身份都不敢提起，卻在這一刻被人捧出真心。
    她想起果郡王為她修建的母親的祠堂，想起他多少次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終於哽咽著說道：“民間傳聞果郡王愛才女，可如今才知道，王爺喜歡我這個一問三不知的無言女！”
    “誰說你是無言女？”果郡王扳過她的肩膀，拇指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痕。
    月光落在浣碧泛紅的眼角，他望著那雙盛滿星光的眸子，聲音低沉而鄭重：“你穿碧色衣裳時好看極了，比所有詩詞都動人。”
    風穿回廊，將未說完的情話揉碎在桂花香裏。浣碧望著眼前人認真的眉眼，忽然覺得，或許命運讓她受的所有委屈，都是為了此刻能與他相遇。
    而果郡王攬著懷中顫抖的身影，暗自發誓，定要為她掙一方不受拘束的天地。
    為了浣碧，他願傾盡所有，哪怕丟了這王爺的身份，也要給她一個風風光光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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