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東暖閣內，宜修臉色慘白，她死死攥著衣袖微微發顫，“太後懿旨：皇後隨駕五台山禮佛”的消息讓她不可置信。
    “本宮不信！”宜修猛地將桌上的青瓷茶盞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濺，“本宮不信，姑母如此狠心！”
    她的聲音尖銳，指尖顫抖，滾燙的茶水在磚縫間蜿蜒，洇濕了地麵。
    剪秋幾乎是踉蹌著撲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主子。往日端莊持重的皇後娘娘此刻像被抽去脊梁這樣的脆弱無力。
    “皇後娘娘！”剪秋的聲音裏帶著哭腔，雙手卻穩穩地托住宜修搖搖欲墜的身子。
    “別叫我皇後！哈哈哈......”宜修突然癲狂地笑起來，笑聲裏混雜著無盡的淒涼，“這宮中誰把本宮當做皇後？剪秋！你告訴本宮，是假的！是假的！”
    殿內死寂得可怕，唯有宜修失控的笑聲在梁柱間回蕩。
    剪秋看著宜修渙散的眼神，心中狠狠一揪。那雙曾經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卻像蒙了一層灰霧。她顫抖著開口：“娘娘......”
    “剪秋，本宮要她死！”宜修突然一把抓住剪秋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她的皮肉。
    剪秋吃痛，卻不敢抽手——此刻的宜修就像一頭受傷的母獅，稍有不慎就會引發更可怕的崩潰。
    “娘娘，這次皇上是遷怒啊！”剪秋強忍著疼痛，聲音放得極輕極柔，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一個貴人罷了，皇上並不在乎。隻是太後插手此事，皇上這才遷怒您。太後如此......也是為了保全娘娘啊！”
    宜修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她死死盯著剪秋，似乎要從她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
    “真的嗎？”她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眼中透露出的絕望讓剪秋心疼不已。
    “千真萬確！娘娘這是陪同太後去五台山為大清祈福！皇上至今未明發上諭斥責襄貴人之事，便是留了轉圜餘地！”
    剪秋一邊說著，一邊悄悄觀察宜修的反應。隻見她眼中的癲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平靜。
    良久，宜修終於跌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她呆呆地望著地麵，喃喃道：“罷了......一個體弱的孩子罷了......”
    剪秋慌忙斟了盞溫茶遞過去，茶湯表麵漂浮的枸杞映得宜修眼底猩紅一片。良久，宜修望著杯中遊動的倒影，突然輕笑出聲。
    那笑聲寒得剪秋脊背發涼，卻見主子緩緩挺直脊梁，鳳儀萬千的氣度又回到身上：“傳本宮口諭——感念太後一人為大清祈福辛勞，特陪同太後去五台山靜心禮佛。
    宮中諸事，著端妃、敬妃、齊妃，還有...”她咬了咬下唇，“珍嬪，共同協理。”
    待剪秋退下後，宜修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殿內，忽然低笑起來：“曹琴默啊曹琴默......”
    養心殿內，檀香混著朱砂墨香縈繞不去。
    雍正將朱筆重重擲在案上，墨跡在“特封珍妃”的旨意上暈開一片猩紅。
    蘇培盛垂首站在一旁，看著雍正盯著佛珠出神。五日前突然興起的專寵，每日都有新鮮玩意兒送入承乾宮。
    “告訴內務府，國庫緊張，不必大辦。”
    蘇培盛心中微動，想起這些日子禦膳房送來的膳食，珍嬪最愛吃的荔枝膏從未見雍正動過一筷，原來這五日承乾宮徹夜不息的燭火，不過是帝王權衡下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