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亮透，內務府的人就踩著露水往碎玉軒來了。
    領頭的管事臉上堆著笑，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們抬著好幾口箱子，裏麵是按貴人份例備下的秋裝——
    石青色的素綢夾襖、月白色的軟緞披風，針腳細密，料子都是上好的。
    另有幾個錦盒，裝著前些日子被扣下的分例，手鐲、蜜蠟、赤金鑲寶的簪子，一樣不少。
    “小主瞧著還合身嗎？這料子是新貢的，特意挑了襯小主氣色的。”管事弓著腰回話，語氣裏滿是恭敬。
    “多謝公公了，本小主喜歡得緊。”甄嬛含笑著回答，讓菊青遞上賞錢。
    眾人走後。
    甄嬛撫摸著衣料上暗繡的纏枝紋，眸光微閃。昨日皇後派人遞來的消息還在案上放著，
    今日分例就如數送到，這速度，倒像是掐著時辰算好的。
    她輕歎一聲：“皇後娘娘即便離了宮，宮裏的事也瞞不過她去。”
    菊青在一旁替她理著衣襟，氣鼓鼓道：“前幾日他們克扣分例時那嘴臉，奴婢還想著找機會回稟皇上呢！”
    “傻丫頭，”甄嬛搖搖頭，指尖在錦盒上輕輕一點，“內務府牽連著多少人的生計，宮裏哪有妃嬪真敢跟他們硬碰硬？”
    話雖這麽說，她心裏卻已轉過幾個念頭——內務府敢克扣碎玉軒，未必不敢克扣別處，若能不動聲色敲打下，倒也是件好事。
    甄嬛的一腔算計還未開始變宣敗告終，這邊內務府剛送了東西，就轉身往翊坤宮去了。
    翊坤宮裏暖意融融，年世蘭正歪在鋪著白狐裘的軟榻上，手裏把玩著一串東珠手鏈。
    見內務府總管進來，她眼皮都沒抬，隻懶懶地用護甲敲了敲桌沿。
    總管趕緊貓著腰上前，身後的小太監托著個描金漆盤，上麵疊著幾匹蜀錦，緋紅配寶藍，金線織就的孔雀在光下閃閃發亮，瞧著就華貴得很。
    “奴才把各宮的分例都送了，隻是……”總管偷瞄著年世蘭的神色，“長春宮那邊，齊妃娘娘和沈答應還在禁足，這分例……”
    年世蘭斜眼掃過那蜀錦，心中滿意，這老東西，倒會來事。
    她揮了揮手，讓頌芝把錦盤接過來，漫不經心道：“沈答應的那份，一並給齊妃送去。她是宮裏的老人，該怎麽安排，不用教。”
    總管忙不迭應著，領了賞錢就退下了。他特意讓人抬著箱子，從禦道上繞了一圈才往長春宮去。
    那動靜，恨不得讓全宮都瞧見——內務府對失了勢的齊妃，照樣恭敬。
    消息傳到養心殿時，雍正正對著奏折皺眉。蘇培盛輕聲回稟了這事。
    他放下朱筆，沉吟片刻，竟難得誇了句：“內務府還算懂事，沒做那拜高踩低的勾當。”
    齊妃雖蠢笨，終究陪了自己這些年，份例上的體麵，總還是要給的。
    這話一出，宮裏人都暗自揣摩。皇上沒罰內務府，難不成齊妃在他心裏，仍有幾分分量？
    但宮中之人卻不想與齊妃再有過深的交集，畢竟手握公權不到一月就被罰禁足，這樣的領頭人擱誰，誰也不想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