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內，潮濕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
    昏黃的油燈在石壁上投下搖曳的光影，映照出宿元景那張凝重肅穆的麵容。他身著深紫色官袍，腰間玉帶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此刻正俯身湊近鐵柵欄，壓低聲音道：
    “你是說，茂德帝姬殿下就在宮中？難道，此事皇太後參與在其中？”
    武植盤腿坐在稻草堆上，聞言輕輕撣去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他雖身陷囹圄，卻仍保持著從容不迫的氣度，那雙銳利的眼睛在昏暗的牢房裏格外明亮。
    “那就不是我該知道的事情了，我隻要救出茂德帝姬就行，其他的一概不管。”
    宿元景仿佛在思考什麽，數息後才問道：“以你所見，你準備怎麽救出殿下？”
    武植笑了笑：“宿大人乃是朝廷重臣，進出皇宮應該也不難。到時候，隻需要宿大人能帶幾個隨從同往便可。”
    聽見此話，宿元景仿佛陷入了沉思，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考慮其中的利害關係。如果被抓到了，他說不定要被連累。
    “大人放心，就算我們被抓到了，也絕不會說出大人來。”
    “好，本官就信你一次。”宿元景抬起頭來，“隻是，瓊華苑雖然被稱為冷宮，但如果太後參與其中，外麵肯定有重兵把守，就算是我這個殿前太尉，沒有陛下手諭肯定也進不去。”
    武植忽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從懷中又取出一枚鎏金令牌：“那若是加上這個呢？”
    宿元景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內務府的采辦令牌？武駙馬你聯係了李總管？”
    武植微微一笑，李彥被稱為大宋六賊之一，自然貪財。以財開路，時遷很容易就接觸到了李彥這個大內總管。
    “李總管雖然明麵上不敢違逆太後，但私下裏……”武植將令牌在掌心輕輕一翻，“他對帝姬的處境很是憂心。”
    正當二人商議細節時，牢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賈侍郎驚慌的聲音由遠及近：“蔡太師，高太尉！裏麵宿太尉正在審問要犯，您們不能……”
    “滾開！”高俅的怒喝聲伴隨著鎧甲碰撞的鏗鏘之音，“本官懷疑有人私通逆賊，今日非要查個明白不可！”
    宿元景臉色驟變，迅速將圖紙塞回武植手中，低聲道：“藏好！”
    隨即整了整衣冠，轉身時已恢複了那副威嚴持重的模樣。
    牢門被粗暴地推開，蔡京一襲絳紫官袍當先而入，身後跟著全副武裝的高俅和十餘名禁軍。燭光下，蔡京那雙狹長的眼睛裏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宿太尉深夜獨自提審重犯，真是勤勉啊。”蔡京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帶著刺骨的寒意。
    宿元景不卑不亢地拱手：“蔡相言重了。本官奉旨查案，自然要盡心竭力。”
    高俅冷笑一聲，鎧甲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查案需要屏退左右？需要深夜密談？”
    他猛地抽出佩刀，刀尖直指武植：“說！今日那些刺客是不是你安排的？”
    武植麵不改色，甚至悠閑地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高太尉這話有趣。我一個階下囚，如何能安排刺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莫非……”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太尉覺得這刑部大牢的守衛都是擺設？”
    “你！”高俅怒目圓睜，刀尖又向前遞了三分。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牢房外又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騰子明帶著開封府的差役快步而來，腰間懸掛的府尹印信在燈火下熠熠生輝。
    “蔡相、高太尉。”"騰子明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深夜擅闖刑部大牢，可有聖諭？”
    蔡京眯起眼睛，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騰府尹來得倒是及時。”
    騰子明不卑不亢地回視：“本官聽聞有人擅闖大牢，特來查看。按大宋律例，刑獄之事歸開封府管轄，即便是當朝太師，無旨不得擅入。”
    高俅的刀仍指著武植，聞言怒道：“騰子明！我高俅調查今日刺客之事，也屬分內職責，你開封府尹也敢管到我們頭上？”
    騰子明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卷黃絹，緩緩展開：“巧了，本官今日剛接到陛下口諭，命我嚴查任何幹擾武植一案之人。”
    他目光如炬地看向蔡京：“蔡相是要抗旨嗎？”
    空氣瞬間凝固。
    蔡京的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化作一聲冷笑：“好，很好。”
    他緩緩後退一步，袖袍一甩：“本官倒要看看，你們還能護他到幾時！”
    待蔡京一行人憤然離去，牢房裏緊繃的氣氛才稍稍緩和。
    騰子明長舒一口氣，轉身對武植低聲道：“還好今日我機謹，跑去找了陛下，要來了口諭，否則，還真攔不下他們。不過，咱們也拖不了幾天，蔡京不會善罷甘休。”
    騰子明沒直說的是，下一次蔡京他們再來，自己肯定不會再出手，這已經是他能提供的最大幫助。
    武植點點頭，從草席下取出一張更為詳細的圖紙鋪在地上。三人圍成一圈，借著微弱的燈光仔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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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午時，太尉大人需設法調開殿前司的巡邏。”武植的指尖在圖紙上劃出一條曲折的路線，“我會從西華門入宮，持李彥的令牌假扮內務府采辦。”
    宿元景皺眉道：“即便如此，瓊華苑外的守衛都是太後的心腹，不會輕易放行。”
    武植嘴角微揚，從鞋底的夾層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簪：“這是茂德帝姬的信物。守衛中有一人是她的乳母之子，見此物必會相助。”
    騰子明若有所思：“那救出帝姬後如何出宮？禁軍統領可是高俅的人。”
    “這個我已有安排。”武植神秘一笑，“到時候，會有很大的聲響，保證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到時候，我們帶著福金秘密地出來，然後，隻等找個機會，讓她見到陛下，我的危機也就解除了。”
    宿元景和騰子明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沒想到，這武植在監牢之中，就已經把一切給計劃得妥妥當當，還幾乎考慮到了所有可能發生的變故。
    “駙馬果然深謀遠慮。”宿元景鄭重地拱手，“明日我會親自在宮門接應。”
    騰子明也點頭道：“我會派心腹守住各個要道，確保萬無一失。”
    三人商議完畢，宿元景和騰子明紛紛離開。武植躺在草垛上休息，武鬆坐在一旁守候，牢房裏又恢複了寂靜。
    不知不覺，窗外漸漸亮起魚肚白。今日之後，要麽洗清冤屈，要麽直接徹底變成反賊。
    忽然，外麵傳來一個聲音：“炊餅，賣炊餅！”
    武鬆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窗戶外飛進來一個炊餅。他趕緊撿起來，分開一看，果然有一張小紙條。
    “大哥，你快醒醒，不好了！”
    武植從睡夢中緩緩醒來，武鬆趕緊將紙條遞到他麵前。隻見上麵隻有寥寥數字：“李彥有詐，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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